慕容白芷四人拖着濒死之躯,勉强逃出断魂峡,寻了一处隐蔽山洞疗伤。鬼王虽受创暂退,但其带来的恐怖阴影与“空无”侵蚀的后遗症,依旧如跗骨之蛆,缠绕在众人心头。叶默体内曦光近乎熄灭,系统也因过度负荷而陷入沉寂,需要时间恢复。
然而,渊州的灾难,并未因鬼王的暂时沉寂而停止,反而以一种更诡异、更弥漫的方式,加速蔓延。
就在他们疗伤的第三日,外出查探的苏雨柔带回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消息。她脸色苍白,手中捏着一朵不断蠕动、试图钻入她皮肤的诡异苍白菌类。
“不止‘无心’……还有其他东西出来了!”她声音带着颤抖,“我在附近的溪流里,看到了眼睛赤红、散播着疫病的红目童子在水中嬉戏;山林间出现了大量被鳞翅目妖虫寄生、如同行尸走肉的野兽;更远处,据说有整片山谷被莫名的兽渊吞噬,里面传出不属于此界的咆哮;还有一些村落,村民在夜晚会集体梦游,朝着某个方向跪拜,醒来后身上长出了散发异香的天仙子花苞;甚至……有人看到了血肉与岩石扭曲融合的怪物——死血卵石犀在平原上漫步,所过之处,大地枯萎!”
慕容白芷接过那朵苍白菌类,冰魄之力瞬间将其冻结,但她敏锐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顽强无比的“祟”气。这并非鬼气,也非魔气,而是一种更接近“诅咒”、“异常”本源的污秽之力。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邪、祟、诡……”叶默喃喃念出世间邪魔的分类,脸色难看,“如今看来,渊州几乎成了这些邪祟的巢穴!红目童子属‘魉’,鳞翅目属‘魑’且已成灾,那兽渊可能是‘怪’之巢穴,天仙子是‘祟’之化身,死血卵石犀亦是‘怪’……这绝非自然现象!”
“还有……邪求人大师。”苏雨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有流民称,在西北方向的‘黑风沼泽’,看到了一个与大师容貌相似,但浑身缠绕黑气、手持人骨佛珠、散发邪异佛光的……僧人,在强行度化生灵,将其化为狰狞的佛奴。他们称其为……邪求人(邪化)。”
“什么?!”慕容白芷和叶默俱是一震。邪求人明明与他们一同在此疗伤!
盘坐在角落调息的邪求人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清明交织的复杂光芒,他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那应是贫僧的心魔化身,或者说……是贫僧在对抗鬼王‘空无’之力时,被其引动并放大的‘另一面’。贪、嗔、痴、慢、疑……五毒炽盛,化而为魔。此乃贫僧之劫,亦是众生之劫。”
众人心头沉重。连佛心坚定的邪求人都被引出了心魔化身,这渊州的污染,已然深入法则层面。
六邪乱众生,世间万倾梦。
一种无形的恐慌与绝望,如同瘟疫般在渊州大地蔓延。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破坏,更是精神层面的侵蚀。无数生灵在恐惧、在癫狂、在麻木中沉沦,他们的集体无意识,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当夜,伤势稍稳的慕容白芷在调息中,心神忽然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境地——
她仿佛悬浮于渊州上空,俯瞰大地。只见山川河流扭曲变形,色彩斑斓却令人不适。大地上,红目童子在疫病之河中嬉笑,鳞翅目的虫云遮蔽天空,兽渊如同大地的伤口不断扩张,天仙子的异香化作实质的粉色迷雾笼罩村庄,死血卵石犀如同移动的灾厄践踏一切,而黑风沼泽中,那邪化的“邪求人”正在举行某种邪恶的仪式,抽取着众生的恐惧与绝望……
这些景象并非真实,却比真实更令人窒息。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场庞大、混乱、充满了堕落与疯狂的——集体梦境!
而在这梦境的中心,渊州的核心区域,一道接天连地的、由无数扭曲规则和混乱意念构成的七彩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漩涡之中,隐隐传来万灵恸哭与癫狂呓语交织的声音,仿佛是整个渊州众生沉沦意识的具象化!
天道梦境!
慕容白芷瞬间明悟!这不是个人的梦,而是渊州这片土地,连同其上的亿万生灵,在无数邪祟之力和心识污染的共同作用下,被迫沉入的一个庞大、扭曲的集体梦境!这个梦境正在侵蚀现实,改写规则!
而就在那天道梦境的七彩漩涡最深处,一个“存在”正在缓缓孕育、苏醒。
祂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是无数梦境碎片、邪祟本源、众生负面情绪的聚合体。祂时而化作狰狞巨兽,时而化作妩媚妖女,时而化作悲悯佛陀,时而化作冷酷帝王……但无论形态如何变化,其核心都散发着一种绝对的、凌驾于一切已知邪祟之上的——“诡”异气息!
祂是梦境的主宰,是规则的扭曲者,是逻辑的悖论,是存在的阴影。
祂是超越了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邪祟的,更上位、更本源的恐怖——
诡灵武!
仿佛感应到了慕容白芷的“窥视”,那天道梦境深处的“诡灵武”,无数形态同时转向了她意识所在的方向。没有目光,却有一种被至高掠食者锁定的恐怖感瞬间攫住了慕容白芷的灵魂!
“窥梦者……亦为梦中之食……”
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直接扭曲认知的意念,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跨越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狠狠撞入了慕容白芷的识海!
“噗——!”
慕容白芷猛地从入定中惊醒,喷出一口鲜血,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骇与凝重。灵魂层面传来的撕裂感与污染感,远比面对鬼王时更加诡异难防!
“白芷!”叶默和邪求人立刻上前。
“快!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是必须阻止!”慕容白芷抓住叶默的手臂,指甲几乎掐入肉中,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变形,“有一个更可怕的东西……‘诡灵武’……正在那天道梦境中诞生!祂若彻底苏醒,吞噬掉这沉沦的渊州梦境,其力量将超越鬼王,甚至可能……真正威胁到被佛祖牵制的波旬!届时,世间将再无净土!”
她抬头看向山洞外那轮被邪氛染上诡异光晕的月亮,一字一句道:
“六邪只是表象,天道梦境才是温床。而‘诡灵武’……将是这场心识浩劫中,降临的最强邪魔!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阻止梦境扩张,或者……唤醒沉沦众生的方法!”
然而,面对一个正在形成的、笼罩一州之地的集体梦境,以及一个位格高到难以理解的“诡”之邪魔,他们这几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又能做些什么?
希望,渺茫如尘埃。但坐以待毙,唯有彻底沉沦。
新的征程,或者说,最后的挣扎,就在这绝望的预感中,被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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