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渔村的晨雾还没散时,李逍遥已经踩着梯子,在客栈的屋檐下忙活了。他手里攥着凤辞带回来的黏云胶,正往漏雨的椽子缝里抹,胶汁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混着海风的咸湿,竟有种奇异的清香。
“往左点!上次漏雨的是第三根椽子!” 凤辞站在梯子下,举着根竹篙给他指路,竹篙梢头绑着块红布,是小蛮昨晚用苗疆的染布缝的,在雾里像朵跳动的凤凰花。
李逍遥低头时,正看见她耳后的银纹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比在蜀山时淡了许多,却在靠近客栈的屋檐时,微微发烫 —— 像是这栋老房子的木头里,藏着能安抚凤族血脉的气息。
“涂厚点!” 他故意喊得大声,手里的胶刷往缝里多摁了摁,“不然梅雨季再来,你绣的门帘就要被淋湿了。”
凤辞刚把新绣的门帘挂在廊下,缎面上的凤凰正对着朝阳舒展翅膀,尾羽扫过三只憨态可掬的狼崽,针脚比在苗疆时更熟练了,却依旧带着点刻意的温柔。“淋湿了再绣新的。” 她笑着回嘴,指尖拂过狼崽的耳朵,“反正有人劈柴的力气大,烧火烘干也快。”
小蛮蹲在门槛上,正用苗疆的银线给狼崽的崽子们编项圈。大狼趴在她脚边,尾巴扫着青石板,把她掉落的线头扫成个小小的堆。“阿辞,你看我这‘锁魂结’编得咋样?” 她举起个银项圈,上面的结打得歪歪扭扭,却和锁妖塔断龙石上的纹样有七分像。
“再绕半圈。” 凤辞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调整银线,“当年我娘教我编这个时,线总缠在指甲缝里,她就用凤凰花的汁给我涂手 —— 说这样线就顺了。”
李逍遥听着她们的对话,忽然觉得手里的黏云胶也有了温度。他想起在锁妖塔的密道里,护族纹发烫的瞬间;想起凤辞用断剑劈开黑雾时,银纹亮起的光芒;想起此刻她教小蛮编结的手,和当年在瘴气林里替他挡刀的手,竟是一样的稳。
日头升高时,王老大带着几个渔民来送鱼。他们刚靠近客栈,就被门帘上的凤凰惊得咋舌:“我的娘哎,这绣的是活的吧?昨儿夜里起雾,我远远看着,还以为真有凤凰落在檐下呢!”
凤辞笑着递过新蒸的海菜饼:“用了点苗疆的金线,在雾里会反光。” 她指着饼上的花纹,“这是‘平安纹’,吃了能少遇风浪。”
渔民们捧着饼啧啧称奇,其中个年轻的忽然红了脸,从怀里掏出块粗布:“凤姑娘,能不能…… 能不能帮我绣个‘求亲帕’?我想送给西头的阿秀。”
李逍遥刚从梯子上跳下来,闻言差点把胶刷掉在地上:“绣啥?我帮你劈柴换!”
凤辞拍了他一下,接过粗布:“想要啥纹样?”
“要…… 要凤凰花,还要两只鱼,最好是鲳鱼,阿秀最爱吃……” 年轻渔民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虾。
小蛮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不如再加上个‘飞龙探云手’?李大哥最会这个!”
众人的哄笑声里,凤辞已经穿好了针。银线穿过粗布,很快绣出朵小小的凤凰花,花瓣边缘故意留了点毛边,像被风吹落的样子。李逍遥蹲在旁边看,忽然发现她绣鱼眼睛时,用的竟是当年他在锁妖塔捡到的那颗莹白珠子 —— 镇魂珠的碎屑,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这珠子……” 他低声问。
“磨成粉混在颜料里,能辟邪。” 凤辞的针脚不停,“清玄道长说,锁妖塔的混沌之气虽被封住,却还有些残灵附着在上面,用凤凰花的汁泡过,就能化煞为祥。”
李逍遥忽然想起爹的剑谱最后一页,除了 “天剑” 式,还画着个小小的凤凰花图案,旁边写着 “以花为引,以心为咒”。原来那些藏在针脚和剑穗里的细节,早把两代人的命运,缝成了同一段纹路。
傍晚收工时,李逍遥发现客栈的墙角多了个竹架,上面晾着十几块粗布,都是村民们送来的,有的要绣平安纹,有的要绣求亲帕,还有个老婆婆拿来块婴儿的襁褓,说要绣对凤凰护着孙子。
“这下有得忙了。” 李婶婶端着蛤蜊汤出来,看见竹架上的布,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当年你爹总说,江湖再大,不如客栈里的烟火气。现在看来,他说得对。”
凤辞坐在灯下绣帕子,李逍遥趴在旁边磨剑。铁剑在青石上蹭出 “沙沙” 的响,剑穗上的凤凰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与她针脚的节奏莫名合拍。
“你说,” 李逍遥忽然停下手,“咱要不要在客栈后面盖间绣房?用凤凰花的木头搭梁,窗棂上刻满护族纹,再请王老大的媳妇来帮忙 —— 她纳鞋底的针脚,比我劈柴还稳。”
凤辞的针顿了顿,银线在布上打了个小小的结,像藏了个心事:“再留个角落给你练剑。” 她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灯芯还亮,“我绣我的凤凰,你练你的‘穿云式’,小蛮在中间编她的银项圈,狼崽们趴在脚边打盹 —— 这样好不好?”
“好。” 李逍遥的声音有点哑,他忽然明白,所谓的 “江湖”,从来都不是斩妖除魔的厮杀,而是此刻灯下的针脚,磨剑的声响,窗外的浪拍码头,还有身边人眼里的光。
夜里起了点风,吹得新换的招牌 “吱呀” 响。李逍遥起身去关窗,看见凤辞的窗纸上映着她静坐的影子,手里的针还在动 —— 想来是在赶工绣那块婴儿襁褓。他忽然想起在锁妖塔的镜妖幻象里,看见的那片火海,此刻再看这盏灯,才懂得 “守护” 二字,从来都不是靠蛮力,而是靠一针一线的坚持。
他摸出怀里的护族纹,两片布早已合为一体,上面的凤凰羽翼间,多了个小小的 “逍” 字,是凤辞昨夜悄悄绣上去的。布片在掌心温温的,像她的指尖,像黏云胶的温度,像盛渔村永不熄灭的晨雾。
远处的海面上,有艘商船正在靠岸,灯笼的光在浪里晃着,像颗迟来的星子。李逍遥知道,煞影教的余孽虽除,却难保不会有新的风波;凤族的秘密藏在银纹里,总有被揭开的一天;甚至爹和凤后当年的故事,或许还有更深的褶皱,等着被岁月熨平。
但他不急了。
他有整间客栈的烟火气,有永远补不完的渔网和绣帕,有灯下相和的针脚与剑声,还有个愿意陪他把狼崽绣成一家子的人。
第二天清晨,李逍遥在客栈的门板上发现了个刻痕 —— 是凤辞用银簪划的,小小的凤凰花,旁边跟着个歪歪扭扭的 “逍” 字。刻痕里填了点凤凰花的汁,在朝阳里泛着淡红,像朵开不败的花。
他笑着摸出刻刀,在旁边添了个小小的狼崽,尾巴翘得老高,正对着凤凰花摇尾巴。
风穿过门帘,把凤凰的影子投在刻痕上,像给这对字盖了个章。远处的浪拍着码头,混着渔民的号子,小蛮的芦笛声,还有凤辞教村民们辨丝线的声音,成了盛渔村最寻常的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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