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比天气预报来得更猛些。
凌晨三点，北风卷着雪粒子拍在“深夜食堂”的玻璃上，像有人拿筛子往墙上撒冰碴子。
陆远裹着厚棉袍擦灶台，蒸汽从高压锅缝里钻出来，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他正用系统兑换的“暖玉糯米”熬红糖姜茶，锅沿浮着层琥珀色的糖霜，甜得人牙根发软。
“师父！”小桃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带着点发颤的急切，“监控系统红色警报！
城北废弃信号塔，幽冥会标记成员十七个全到齐了！“
陆远手一抖，汤勺“当啷”掉进锅里。
他摘下眼镜擦雾，就见凌霜从后厨阴影里走出来——这位女武神不知何时换上了黑色战术背心，肩甲上结着薄霜，连发梢都凝着冰碴子，活像座会移动的冰雕。
“定位发给我。”她指尖在战术手表上快速敲击，“这次我不拦你做饭。”
“急什么。”陆远反而慢悠悠解下擦手的布，换了条靛蓝色围裙系上，“我去送宵夜。”他转身从冰柜里拎出个银色保温箱，盖子磕在台面上发出闷响，“小桃，把新炒的‘笑里藏刀’装十二份，再往饭里拌点系统刚换的‘念亲草’碎末。”
“师父您该不会又要用那锅...”小桃抱着笔记本从楼梯上冲下来，发顶还翘着根没梳顺的呆毛，“上次用‘笑里藏刀’已经够离谱了，这次加‘念亲草’是要让人...让人舍不得死？”
“聪明。”陆远挤了挤眼，把保温箱往肩上一扛，“那草是从《山海食谱》换的，吃下去能激活记忆里最软乎的那部分——比如小时候被外婆揪着耳朵喂糖水，或者妈妈藏在书包里的煮鸡蛋。”他裹紧羽绒服推开店门，风雪立刻灌进来，冻得小桃缩脖子，“帮我把姜茶煨着，等我回来要喝热乎的。”
凌霜跟在他身后，皮靴踩碎积雪的声音像敲小鼓：“需要我清场吗？”
“不用。”陆远哈出白气，白雾里露出狡黠的笑，“他们现在啊，比见了亲妈还盼着我来。”
信号塔的铁皮门锈得厉害，陆远推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尖叫。
二十平米的空间里堆着半人高的旧设备，鬼算子站在最中央，黑色长袍笔挺得像参加葬礼，面前摆着台老式广播机，磁带“咔嗒咔嗒”转着。
“...即便幽冥陨落，杀戮之道永存！我们将以生命...”
“各位加班辛苦了。”陆远把保温箱往地上一放，盖子“啪”地弹开，十二碗炒饭整整齐齐码着，每粒米都裹着金黄的蛋膜，火腿丁和青豆在热气里闪着光，“夜宵到了。”
十七道目光唰地射过来。
有几个杀手下意识摸向腰间，但摸到刀柄的手指突然抖起来——那缕混着米香、蛋香和淡淡草叶香的热气钻进鼻腔时，有人喉结滚动，有人眼眶发红，连鬼算子握着磁带的手都在颤。
“谁准你进来的！”鬼算子吼得声儿都破了，可他的脚却不受控制地往保温箱挪，“我们要...要证明刺客的尊严！”
“证明尊严需要饿肚子？”陆远弯腰捡起一碗，递过去的时候故意晃了晃，“你七年前蹲在巷口看老伯炒饭，老伯塞给你的那碗，米没这么金，蛋没这么香，但你当时边吃边哭，说‘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个就好了’。”
鬼算子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盯着那碗饭，喉结动了三动，突然抬手去抹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把下巴都打湿了。
他抢过碗的动作像抢救命粮，第一口饭刚嚼碎，整个人就软在破椅子上：“我娘...我娘煮的鸡蛋炒饭也是这味儿...她总说‘阿算啊，杀手这行不长久，咱学门手艺，开个小饭馆...’”
最先崩溃的是戴狐狸面具的小杀手。
他摘下面具时，青春痘在昏黄灯泡下泛着红，抓饭的手直抖：“我奶奶...她上个月打电话说后院的西红柿红了，等我回去做糖拌番茄...可我当时说’任务紧，回不去‘...”他突然把碗往地上一放，掏出手机狂按号码，“奶奶！
我现在就买票！
明天早上的火车！“
千蛛娘子抱着饭盒哭成个泪人，睫毛上挂着泪珠：“我妈昨天发微信说想学做蛋糕，问我要不要回家当她的小徒弟...我之前回’打打杀杀的，学那玩意儿干嘛‘...妈！
我错了！
我现在就去买裱花嘴！“
有个总用毒针的瘦高个突然翻出钱包，里面掉出张泛黄的全家福：“我爸...他去年走了，临终前说想看我穿厨师服...我当时说‘杀手穿什么厨师服’...现在...现在我还来得及吗？”
陆远靠在生锈的设备架上，看着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刷屏。
淡金色的光雾从每个杀手头顶升起，像飘着的蒲公英：【敌意值-15%】【悔意值+20%】【生活向往值+25%】最后跳出个炸眼的成就框：【和平炊事员：用美食转化成建制敌对势力，奖励功德池扩容50%】
“都冷静点。”花姨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位原幽冥会后勤主管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也捧着碗炒饭，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从今天起，我申请成立‘前刺客再就业服务中心’。”她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第一期培训科目——川菜刀工，主讲老师...陆老板，您看行不？”
陆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花姨您这是...要挖我墙角？”
“我可不敢挖。”花姨舀了口饭，嘴角终于翘起来，“但您教小桃的那手‘片土豆丝能透光’的刀工，总不能只传给自家人吧？”她转身看向还在抹眼泪的杀手们，“明天开始，每人交份‘最想学的家常菜’清单，我去菜市场批购食材——对了，想学火锅底料炒法的举手！”
十七只手齐刷刷举起来，有两只还沾着饭粒。
返程时雪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把积雪照得像撒了层碎银。
凌霜没像往常那样踩着房顶巡逻，反而并肩走在陆远身侧，战术背心不知何时换成了件深灰大衣，发梢的冰碴子早化了，垂下来扫着后颈。
“你不是普通人。”她突然说。
陆远正啃着从保温箱里顺的最后半颗卤蛋，被这话噎得直咳嗽：“我能是谁？
就一做饭的。“
“能让杀手放下刀的做饭的。”凌霜瞥了他一眼，月光下眼尾的冰纹淡得像水墨画，“上次在食堂，你说’美食该让人想起甜，不是血‘。
现在看来...你是对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陆远摸出来，系统界面跳着醒目的红色提示：【全球美食峰会邀请函送达！
主办方可兑换“神农尝百草残卷”（残缺版），是否接受？】他盯着“神农残卷”那四个字，喉结动了动——那卷里记载着能分辨天地灵草的秘术，对他这种吃货兼厨痴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在想什么？”凌霜问。
“想明天早上吃什么。”陆远把手机揣回去，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比如...用‘响水稻米’熬锅蟹粉粥，再配点小桃新腌的糖蒜。”
远处高楼的某扇窗户里，赵无盐放下望远镜，监控屏上还定格着信号塔里抱头痛哭的杀手们。
他摸出根雪茄点燃，青烟里露出半张阴鸷的脸：“启动‘火种计划’。”他对着对讲机低声说，“那个能让杀手流泪的厨子...该见见我们的‘美食猎人’了。”
深夜食堂的灯还亮着。
陆远推开门，小桃正把《饮食创伤修复膳食指南》往抽屉里塞，见他回来立刻跳起来：“师父您猜我刚想到什么？
可以把’笑里藏刀炒饭‘做成速食包，给监狱的心理辅导室用！“
“先把姜茶喝了。”陆远把保温箱往桌上一放，舀了碗热气腾腾的姜茶递过去，“明天开始，咱们要准备去参加全球美食峰会——对了，凌霜，你帮我查查，峰会举办地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火锅店？”
凌霜正在脱大衣，闻言动作顿了顿，耳尖悄悄红了：“...我知道一家，毛肚很脆。”
雪还在下，但屋檐下的灯暖得像团火。
锅里的姜茶咕嘟咕嘟响着，混着小桃翻菜谱的哗啦声，和凌霜翻找火锅店攻略的键盘声，在寒夜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陆远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看着系统面板里新增的“神农残卷”图标，突然觉得——
当厨神好像也不错。至少...能让这世界，甜一点，再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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