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废弃锅炉房，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尘埃混合的味道，像一头沉睡巨兽的呼吸。
陆远，凌霜，雷震，还有绰号“小灰”的少年，四个人围在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桌旁，头顶那盏唯一的白炽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
“家人们，都到齐了啊，咱们开个小会。”陆远摊开一张从清洁工那里顺来的基地电路图，那副轻松的口吻，仿佛不是在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颠覆，而是在商量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指尖点在图纸的一个红圈上，“看到没，他们的‘净化工程’，本质上就是个大型pUA现场，靠定时脉冲干扰脑波，强行格式化你的情感记忆。信号源，就在地下三层的主控机房。”
凌霜眉头紧锁，她是团队里的技术担当，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机房有双重复合锁，物理锁加虹膜识别，硬闯等于给他们送KpI。”
雷震，一个身高一米九、浑身肌肉疙瘩能夹死苍蝇的猛男，瓮声瓮气地开口：“物理的我来。我可以带十个兄弟在训练场搞点‘小意外’，就说是训练热情太高，不小心擦枪走火。只要动静够大，安保队的主力至少能被我调走一半。”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主打一个声东击西。”
一直沉默的小灰怯生生地举起手，他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瘦小，像根豆芽菜：“我……我能钻进清洁通道，那条路直通主控机房的通风系统。但是……我跑不快，可能会拖后腿。”
陆远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了拍小灰的肩膀，震得他一个趔趄。
“别慌，小老弟。咱们这顿饭是自助餐，得慢慢品，吃太快容易噎着。”他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邪气，“你只要准时把‘外卖’送到就行。”
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刺破基地的合金窗，冰冷的广播声就已经响彻每个角落。
基地最高指挥官严铁城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最终命令：明晨六点，全体特工接受phase 3净化注射，彻底根除冗余情感。此为终极进化，不容有误。”
紧接着，第二条命令让厨房里所有厨师都傻了眼。
严铁城下令，即刻拆除厨房所有独立的燃气管道，改由中央供汽系统统一调控火力。
美其名曰“能源高效化管理”，实际上就是彻底掐断了陆远利用“火”来搞事的一切可能性。
工人们叮叮当当地拆着管道，陆远靠在门边，看着自己吃饭的家伙被连根拔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乐了。
他低声自言自语，像是在跟空气说骚话：“行啊，够绝。你们不想让我开火，那我就让全基地一起体会一下什么叫‘心静自然凉’。”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灶台，将那口陪伴他多年的玄铁锅倒扣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配电箱外侧。
锅身与金属箱体严丝合缝，像个浑然天成的黑色龟甲。
随即，他从怀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石头，悄无声息地嵌入了锅底与配电箱的缝隙中。
那是“留香石”，一种能对强烈情感波动产生共振的奇物。
只要有人在这附近产生足够强烈的情感，石头就能被激活，触发微弱但足以造成系统紊乱的电流。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中午的试餐时间，基地食堂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陆远推出了他的最新菜品——“沉默的家宴”。
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每个特工面前只有一个空碗，一碗清水，和一张可以自行填写的泛黄照片模板。
模板的顶端写着一行小字：“你最想和谁一起吃饭？”
广播里，陆远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深夜电台的催眠主播：“各位食客，今天这顿饭，不用筷子，不用嘴。请看着你面前的碗，用你思念那个人的劲儿，把这碗水给它烧开。”
起初是一片死寂和嘲讽。
但很快，百余名习惯了服从和压抑的特工，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他们凝视着那碗清水，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他们麻木的脸。
有人想起了在战火中失散的妹妹，有人想起了第一次教自己开枪的父亲，有人想起了那个只说过一句话就永别的爱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有人嘴唇无声地翕动，有人指尖下意识地轻敲着冰冷的碗沿。
那被压抑了太久、被视为“冗余”的情感，如同地下的岩浆，开始剧烈翻腾。
十分钟后，厨房角落。
那块嵌入配电箱的留香石骤然发烫，亮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红光。
下一秒，“滋啦”一声，配电箱火花一闪，整个东区照明系统瞬间瘫痪，陷入一片黑暗！
陆远的视网膜上，一行幽蓝色的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检测到非接触式能量转化，共感网络初步激活。】
【共感网络稳定性提升1%…2%…】
傍晚，雷震的“大活儿”来了。
靶场深处，一枚训练用高爆弹在一次“常规演练”中被“意外”引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天而起的火光，成功吸引了基地超过七成的安保力量。
警报声大作，整个基地仿佛被捅了的马蜂窝。
混乱中，一道瘦小的身影如游鱼般钻入了地下清洁管道。
小灰抱着一枚微型干扰器，在黑暗曲折的管道里艰难爬行。
与此同时，陆远正在厨房里上演他的独角戏。
他抄起锅铲，对着那口已经不通燃气的铁锅一顿狂敲猛砸，嘴里还念念有词：“爆炒腰花！宽油劝退！猛火急攻！哎呀火怎么没了！”
“哐当哐当”的噪音大到足以掩盖一切细微的声响，包括小灰在通风口安装干扰器时，那一声微弱的“咔哒”。
当干扰器启动的瞬间，一股无形的信号顺着通风系统悄然注入主控机房。
基地里，所有正在接受例行电刺激“维稳”的特工，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幅画面：黄昏的厨房，母亲站在灶台前，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只听见一句温柔的呼唤：“饭好啦，快来吃。”
一个正在接受强化刺激的特工猛然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撕掉头上的电极贴片，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别碰我的梦！”
深夜，基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局部混乱。
此起彼伏的嘶吼和冲撞声，让严铁城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有了裂痕。
他冲进备用指挥室，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怒吼道：“废物！一群废物！调用备用电源，给我强制重启净化程序！功率调到最大！”
可当他狠狠按下那个红色的启动键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整栋大楼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所有还亮着的电子屏幕，从指挥台到走廊监控，逐一被同一行字刷屏：
“你们删得掉味道，删不掉她等你回家那盏灯。”
同一时间，陆远站在基地的屋顶，夜风吹动着他的厨师服。
他手中紧握着那把油亮的锅铲，像一位指挥家举起他的指挥棒，遥遥指向星空，轻声道：“今晚这顿饭，老子用你们的电当柴，用你们的网当锅，炒给你们所有人看。”
话音未落，远处沉寂的山林之间，一道纤细却无比明亮的金线悄然升腾，刺破夜幕，如同一根从大地射向天空的信号针，与城市方向那片由无数灯火构成的光网遥相呼应。
那道金线并非昙花一现的幻觉，它在空中稳定地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回应一个古老的召唤，又像是在确认一个刚刚下达的订单。
随即，它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向着基地的方向延伸。
这道光，既是宣战的信号，也是一份发往墙外世界的，催单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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