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很浓,其中混杂着内脏破裂后的腥臊味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冰冷的空气里。
巷子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风穿过时,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在为刚才短暂而残酷的杀戮哀鸣。
独孤无双站在原地,手中的锈剑依旧提着,剑身暗红,那些斑驳的锈迹仿佛被鲜血重新浸润,透着一股妖异的光泽。他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收割数条性命的,是另一个存在。
他微微偏头,那双重新被死寂笼罩、却比最深沉的夜还要令人心悸的眸子,落在了脚边。
小乞丐躺在血泊和泥泞之中,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破旧的衣服被血水和污物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他瘦骨嶙峋,脆弱得如同下一刻就会破碎。他的脸侧贴着冰冷的地面,沾满了血污和泥浆,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只有嘴角偶尔溢出的血沫,证明他还残存着一丝生机。
那只直至昏迷前仍固执伸向他的小手,无力地瘫在血水里,手指微微蜷曲。
独孤无双的目光,在那只小手上停留了一瞬。
短暂的一瞬。
死寂的眼底,似乎有什么难以察觉的东西波动了一下,比投入深潭的微尘还要细微,迅速便被无边的空洞吞没。
他沉默着。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扭曲的尸体,也没有在意脚下粘稠的血浆。他只是缓缓地、有些僵硬地弯下腰。骨骼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老旧生锈机括运转般的“咯啦”声。
他伸出左手——那是一只枯瘦、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垢——探向血泊中的小乞丐。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久未与人接触的笨拙和疏离。但那只手在即将触碰到小乞丐时,却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似乎在估算着什么,避开了几处明显扭曲塌陷、伤势最重的区域。
最终,他的手从小乞丐的颈后和膝弯下穿过。
手臂上的肌肉微微绷紧,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那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从冰冷的血泊中捞了起来,横抱在胸前。
小乞丐毫无知觉,脑袋无力地后仰,露出青紫色、沾满污血的纤细脖颈。他全身都是伤,被这样抱起,一些伤口受到牵扯,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独孤无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气息奄奄、浑身血污的小东西。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死寂的眸光掠过孩子肋下不自然的凹陷和腿上狰狞的棍痕。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怀里的孩子尽量平稳地靠在自己胸前,减少晃动带来的痛苦。尽管他自己的衣衫同样破烂肮脏,布满尘垢。
他直起身,没有再看一眼身后的修罗场,抱着怀里微弱的热源,转身,迈开了脚步。
他走得很稳。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如同鬼魅。粘稠的血液从他破旧的衣摆和下襟滴落,在身后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暗红色斑点,很快便被冻硬。
他离开了这条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小巷,拐进了更深的黑暗里。他的目标明确——那座位于城市边缘荒废区域、早已断了香火的破庙。那是这座城市被遗忘的角落,也是许多无家可归者最后的、冰冷的避难所。
夜风更紧了,吹动他散乱的花白头发,露出其下那双依旧空洞、却似乎承载了某种无形重量的眼睛。他怀中的孩子,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那微弱到极致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他穿过无人寂静的街道,越过堆积如山的垃圾,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凉。最终,一座破败庙宇的轮廓出现在黑暗中,门扉早已腐烂倒塌,院子里野草枯黄,比人还高。
独孤无双抱着小乞丐,毫无阻碍地踏入了破庙的门槛。
庙内更加黑暗,只有残破屋顶漏下的几缕惨淡月光,勉强照亮中央一尊泥塑神像模糊而慈悲的轮廓。神像的金漆早已剥落殆尽,脸上带着似悲似悯的表情,沉默地注视着闯入的不速之客。
角落里,铺着一些干枯的杂草,那是之前其他流浪者留下的痕迹,此刻空无一人。
独孤无双走到那堆相对厚实些的干草前,再次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小乞丐放了下去,让他平躺在草堆上。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沉默地站在旁边。
破庙里,只剩下小乞丐微弱断续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无尽的风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隐匿于这片被神佛遗弃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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