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震碎剑冢穹顶。
玉龙真身降临的刹那,所有古剑同时发出哀鸣。它比想象中更庞大——龙首如山,龙目如潭,每一片玉鳞都刻着古老剑纹,此刻正由白转赤,仿佛被血浸透。龙须飘动间,剑气如雨倾泻,将地面犁出无数深沟。
三百年了...玉龙开口,声音竟是清越女声,天枢老鬼的封印...终于碎了。
沈墨心被龙威压得单膝跪地,赤霄剑插入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她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白无瑕——或者说,被初代剑仙意识侵占的兄长躯体。月奴的青烟魂力仍缠绕在他身上,但已经越来越淡。
白无瑕突然抬手,玉化的五指张开。剑冢内数千柄古剑应召飞起,如群鸟归巢般汇聚到他身后,形成剑翼。小丫头,看好了...他冷笑,这才是真正的《天机剑诀》!
剑翼扇动,万剑齐发!不是攻向玉龙,而是直取沈墨心、俞青锋和玄武剑奴!
不——!沈墨心绝望嘶喊。就在剑雨即将贯穿众人的刹那,白无瑕的右眼突然恢复清明,左手猛地掐住自己右腕:快...走...!
剑雨轨迹偏转,擦着众人身侧轰入石壁。白无瑕的面容扭曲,左半边脸青筋暴起,右半边脸却玉化加深:顽抗...无用...他的声音重叠着两个灵魂的挣扎,你的身体...本就为剑魄而生...
玉龙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有趣...天枢的传人在自相残杀?她龙尾轻摆,一道剑气长河奔涌而来,将白无瑕卷入空中,不如...本座助你一臂之力!
龙口喷出赤玉火焰,笼罩白无瑕全身。火焰中,初代剑仙的狂笑与白无瑕的惨叫交织。沈墨心疯了一般冲过去,却被俞青锋死死抱住:别过去!那是炼剑火!
放开我!沈墨心挣扎着,锁骨下的月牙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痛楚中,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年幼的月奴跪在密室,面前悬浮着两枚剑魄。年迈的剑阁阁主——初代剑仙的弟子——正厉声训斥:孽徒!你竟敢偷学《双心铸剑术》?此术需以亲生骨肉为容器,天理不容!
师父,弟子只想救人...月奴抬头,眼中含泪,俞大哥为镇压玉龙,已经...
住口!阁主一掌击碎一枚剑魄,今日起,你禁足思过!至于俞啸天...他既自愿化剑,就永远做把剑吧!
记忆跳转。月奴抱着婴儿白无瑕逃出剑阁,将一枚剑魄按入他心口;又在风雪夜将女婴托付给玉孤城:师兄,带心儿走...她体内有隐星剑魄,是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画面是月奴呕血绘制秘卷,正是《双心铸剑术》残篇,末尾写着:「剑魄双生,一明一隐。明者承劫,隐者掌机。双心归一,可斩天机。」
沈墨心猛然清醒,发现月奴的青烟魂力已所剩无几,而玉龙的炼剑火越烧越旺。火中的白无瑕已大半玉化,唯有心口一点血肉仍在挣扎。
双心铸剑术...她喃喃自语,突然挣开俞青锋,我明白了!
赤霄剑在地上划出血痕,沈墨心跌跌撞撞冲向火海。俞青锋想追,却被玄武剑奴拦住:让她去...这是月奴留下的路。
玉龙发现沈墨心的举动,龙目一眯:找死?一道剑气劈下,却被突然闪现的月影挡住!听雪楼主双臂交叉,硬接这一击,袖口尽碎,露出的手臂上满是剑纹。
楼主?!俞青锋愕然。
月影回头,眼中流下血泪:我不是什么楼主...只是月奴大人剑中的一缕灵识。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有个透明窟窿,真正的听雪楼主...早已被初代剑仙夺舍。我借他弟子肉身苟活,就为今日!
她纵身扑向玉龙,身体如烟花般炸开,无数剑光刺入龙鳞缝隙。玉龙痛吼,暂时无暇顾及沈墨心。
炼剑火前,沈墨心毫不犹豫割开手腕,鲜血喷洒在火焰上。血与火交融的瞬间,白无瑕的惨叫声突然清晰:心...儿...走...
她将赤霄剑刺入火中,抓住剑!
玉化的手伸出火海,握住剑锋。赤霄剑顿时红光大盛,剑身上的字铭文浮空而起,印在白无瑕眉心。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炼剑火突然分成两色,左赤右青,而白无瑕的身体也随之分裂:左半血肉,右半玉化!
双心...铸剑...白无瑕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我...各承一半剑魄...
沈墨心福至心灵,左手仍持赤霄剑,右手并指如剑,点在自己心口:以我心剑,承尔剑魄!
月牙胎记脱离皮肤,化作光刃刺入炼剑火。火焰轰然炸开,白无瑕的身体彻底分裂——左半身挣脱火焰,右半身则完全玉化,变成另一个白无瑕!
两个白无瑕同时落地。血肉之躯的那个踉跄几步,被沈墨心扶住;玉化的那个则冷笑转身,直面玉龙:多谢龙君助我彻底脱离这具凡胎!
玉龙俯视着玉化白无瑕——或者说初代剑仙,突然龙须怒张:是你!三百年前暗算本座的卑鄙小人!
彼此彼此。玉化白无瑕抬手,剑冢深处飞来一柄漆黑如墨的古剑,当年你若不叛出剑阁,我何须设计镇压你?
真正的白无瑕虚弱地抬头:妹妹...我右半身的剑魄...被他夺走了...
沈墨心这才发现,兄长的右半身空空荡荡,没有流血,但也没有实体,如同被无形剑气填充的虚影。更可怕的是,这虚影正在缓慢消散!
不...她颤抖着去捂那伤口,手掌却穿过虚影,怎么会...
双心铸剑术的代价。白无瑕苦笑,我们...本就是作为剑器被娘和俞叔创造的...现在另一半剑魄离体,我这半身...撑不了多久...
远处,初代剑仙已与玉龙战作一团。黑剑与龙爪相击,每次碰撞都引发剑冢剧震。俞青锋和玄武剑奴试图靠近沈墨心,却被冲击波一次次掀飞。
还有办法...白无瑕突然抓住妹妹的手,赤霄剑...刺我心口...用隐星剑魄暂时填补空缺...
沈墨心摇头:你会魂飞魄散的!
不会...白无瑕指向她锁骨,你的胎记...是娘留下的剑印。刺入后,我们的魂魄会暂时共存一体...就像...他咳嗽几声,就像双心铸剑术最终章说的...双心归一。
剑冢顶部再次崩塌,更大的石块砸落。初代剑仙已占据上风,黑剑贯穿龙颈,玉龙哀嚎着缩小体型,化作人形——竟是个红裙女子!她心口插着黑剑,踉跄后退,正好退到沈墨心附近。
小丫头...玉龙——红裙女子突然抓住沈墨心的手腕,别信那老鬼...他当年就是用这招...骗天枢兵解的...
她猛地拔出心口黑剑,鲜血喷溅在沈墨心脸上。这血竟是温热的,带着淡淡莲香。记住...玉龙非恶...剑仙非善...女子说完,身体突然玉化,随后一声碎裂!
初代剑仙冷笑走来:多嘴的畜生。他看向沈墨心兄妹,轮到你们了...我的剑魄...该物归原主了。
白无瑕突然推开妹妹:动手!
沈墨心咬牙举剑,赤霄剑如虹贯日,刺入兄长心口!剑尖触及的刹那,白无瑕对她露出最后一个微笑,随后身体如雾消散,化作流光涌入赤霄剑中。
剑身地长鸣,纹路大变——左侧青霜纹,右侧赤霄纹,剑脊处七星连珠。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剑柄传入沈墨心体内,她脑海中响起白无瑕的声音:
「双心合一,剑斩天机。」
初代剑仙面色大变:不可能!《双心铸剑术》明明已经...他猛地反应过来,月奴!你改了剑诀!
沈墨心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新生的赤霄青霜剑横扫,剑气如银河倾泻,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初代剑仙仓皇举剑格挡,黑剑却应声而断。他玉化的右半身被剑气扫中,顿时出现无数裂纹。
你...你们...他低头看着龟裂的身体,不过是容器...怎敢...
我们从来不是容器。沈墨心双手握剑,剑尖直指仇敌,是剑主。
最后一剑刺出,贯穿初代剑仙眉心。裂纹瞬间遍布他全身,玉化的躯体如瓷器般崩碎。在完全碎裂前,他嘴唇蠕动,吐出最后一句话:
归墟...剑碑...小心...
随着玉化躯体彻底粉碎,剑冢开始全面崩塌。俞青锋冲过来拉住沈墨心:走!这里要塌了!
沈墨心却紧握长剑:哥...还在剑里...
玄武剑奴拖着残躯走来:快出去...剑冢坍塌会引发归墟海啸...我们必须...他突然咳出一口玉色液体,必须找到剑碑...
众人跌跌撞撞冲出剑冢时,外面已是天翻地覆。海水倒灌,天空赤红如血。玄武最后看了眼这片天地,突然一掌拍在自己天灵盖上!
前辈!俞青锋惊呼。
玄武的身躯碎裂,露出体内一柄小剑——正是天枢剑的缩小版。剑柄上缠着张海图,标注着归墟剑碑的位置。
这是...我的使命...他气若游丝,带它...去剑碑...真相...都在...
话未说完,老剑奴便化作玉石雕像,随后碎成一地粉末。沈墨心捡起小天枢剑,发现剑柄中空,里面藏着半枚玉简——正是《双心铸剑术》的下半卷!
海浪中,一艘小船艰难驶来。是俞凌天!他独臂驾船,浑身是血:上船!快!
众人刚跳上船,剑心岛便彻底沉入海中。沈墨心跪在船头,赤霄青霜剑横放膝前。剑身微颤,仿佛白无瑕在安慰她。
远方的海平线上,一道接天连地的水龙卷正在形成。俞凌天调整船帆,朝那个方向驶去:那就是归墟剑碑...一切的起点...也是终点。
沈墨心轻抚剑身,低声道:哥,我们回家了...
海浪汹涌,小船如叶,驶向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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