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铝壶“呜呜”地吐着白汽，温乐瑜攥着衣角站在厨房门口，指尖都在发颤。刚穿来那几天，她总怕书里写的“恶毒婆婆”张桂兰会像捏软柿子似的拿捏她——毕竟原主就是被婆婆指桑骂槐，气出了心病才早逝的。可此刻张桂兰正系着蓝布围裙，把刚蒸好的红糖发糕往她手里塞：“乐瑜啊，趁热吃，看你这小脸白的，得多补补。”
发糕的甜香混着水汽扑在脸上，温乐瑜愣了愣，才小声道：“谢谢娘。”
“谢啥，一家人。”张桂兰拍了拍她手背，转身又从坛子里掏出块腌萝卜，“你爱吃酸的，我特意多放了醋。”
这时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沈听澜扛着半袋土豆闯进来，军绿色的褂子被汗水浸得透湿，却咧着嘴笑：“嫂子！你看我从后山刨来的宝贝！”她把麻袋往地上一墩，土豆滚得满地都是，最大的那个足有拳头大，“晚上炖土豆烧肉，我给你留最面的！”
温乐瑜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晏廷就从堂屋走出来，军靴踩在泥地上沉稳有力。他一眼就看见温乐瑜手里的发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娘，乐瑜胃弱，发糕太甜，我给她烤了红薯。”说着从灶膛里掏出个焦黑的红薯，剥了皮递过来，“吃这个，好消化。”
张桂兰瞪了儿子一眼：“就你精细！”嘴上抱怨着，却转身往沈听澜的麻袋里多丢了两个鸡蛋，“听澜啊，晚上娘给你摊鸡蛋饼，看你累的。”
沈听澜嘿嘿笑：“还是娘疼我！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护着自己媳妇。”她故意撞了下顾晏廷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怕自己训练后的硬胳膊硌着旁边的温乐瑜，早把人往身后带了半步。
温乐瑜咬着红薯，看沈听澜弯腰捡土豆，突然想起穿书那天的混乱。她和沈听澜醒来时都在婚床上，掀开盖头才发现换了新郎——本该嫁给弟弟顾晏城的她，身边躺着的是哥哥顾晏廷；本该嫁给哥哥的沈听澜，身边却趴着呼呼大睡的顾晏城。当时沈听澜直接把顾晏城踹到了地上，而她则吓得缩在墙角掉眼泪，是顾晏廷递来的一杯热水，杯壁上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嫂子发啥呆呢？”沈听澜的大嗓门把她拽回现实，“顾晏城那混球又去村口赌弹珠了，我去把他揪回来！”
“等等。”温乐瑜突然拉住她，从兜里摸出颗玻璃弹珠——是上次顾晏城塞给她的那颗，里面嵌着小雏菊，“你跟他说，别赌了，我这儿有好看的，不用去赢。”
沈听澜挑眉：“你还替他说话？”嘴上这么说，还是把弹珠揣进了兜里，“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不揍他屁股。”
她风风火火地跑了，顾晏廷却注意到温乐瑜的手指在发抖——她还是怕生，连提到顾晏城都紧张。他把灶台上的搪瓷杯倒满温水，递过去时特意用袖口擦了擦杯口：“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温乐瑜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小声问：“那……娘会不会不高兴？”书里写张桂兰最疼小儿子，要是知道顾晏城被管着，肯定会闹。
“娘心里有数。”顾晏廷的声音低沉有力，“她昨天还骂顾晏城不学好，让我好好管管。”他顿了顿，补充道，“早上我去公社领了布票，给你扯了块浅粉色的布，做件新衬衫吧。”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她想起自己穿来只带了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还是原主的旧衣服。顾晏廷居然注意到了。
正说着，沈听澜揪着顾晏城的耳朵回来了，后者嘴里还嚷嚷：“我就玩了两把！听澜你轻点！”
“轻点？”沈听澜把他往院子里一甩，“嫂子给你留了好东西，你倒好，又去跟二柱子赌！”她把那颗雏菊弹珠丢过去，“以后再去，我就把你弹珠全扔茅坑里！”
顾晏城看见弹珠眼睛一亮，又看见旁边的顾晏廷，顿时蔫了：“哥，我错了。”
顾晏廷没说话，只是往磨盘边的石凳上一坐，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温乐瑜犹豫了一下，慢慢坐过去，刚坐稳就听见顾晏廷对顾晏城说：“去把水缸挑满，再劈两捆柴，不然晚饭别吃了。”
“凭啥啊！”顾晏城不乐意了，“哥你就知道偏心嫂子！”
“我媳妇我不疼？”顾晏廷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能像听澜一样，每天挣满工分，我也给你买糖吃。”
沈听澜立刻挺胸：“听见没？学着点！”她昨天刚被队长夸挣了最高工分，此刻得意得像只斗胜的小母鸡。
顾晏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去挑水了。张桂兰从屋里出来，看着这幕笑骂：“晏廷你就是护短！听澜啊，别跟他一般见识，晚上娘给你炖鸡汤，补补力气。”
“谢谢娘！”沈听澜笑得眉眼弯弯，偷偷冲温乐瑜比了个“V”手势——她们说好的，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难。
傍晚收工的哨声响起时，温乐瑜正在给顾晏廷缝补磨破的袖口。顾晏廷坐在门槛上擦枪，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怕她被针扎到手。沈听澜扛着锄头回来，身后跟着哼哧哼哧背柴的顾晏城，老远就喊：“嫂子！我今天又比顾晏城多挣两个工分！”
顾晏城喘着气反驳：“那是我让着你！”
温乐瑜忍不住笑了，针尖在布面上绣出个小小的十字。她想起书里那个“早死结局”，再看看眼前——会给她烤红薯的顾晏廷，会替她撑腰的沈听澜，甚至连张桂兰都在偷偷给她的粥里加红糖。
“缝好了。”她把袖扣递过去，顾晏廷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都顿了一下。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哑。
“不客气。”她的脸又红了。
灶房里飘出鸡汤的香味，顾晏城的抱怨声、沈听澜的大笑声、张桂兰的唠叨声混在一起，像首乱糟糟却暖洋洋的歌。温乐瑜看着顾晏廷认真缝补袖口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错嫁或许不是意外——命运早就把最适合的人，悄悄换给了她们。
顾晏廷似有所觉，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难得地弯了弯。远处的炊烟在暮色里散开，把这方小院的烟火气，晕染成了最安稳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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