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把最后一只虎头鞋放进竹篮时，窗外的日头已经斜斜挂在树梢。绣坊里飘着淡淡的浆糊香，林薇薇正趴在柜台上，手指点着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孕肚已经高高隆起，却依旧灵活得像只春燕。
“乐瑜你看！”林薇薇猛地抬起头，鼻尖沾着点面粉也顾不上擦，“这月光是虎头鞋就卖了八十双！王主任刚才派人来说，想让咱给县幼儿园赶制一批小老虎书包，给的价钱比供销社高两成呢！”
温乐瑜放下手里的针线，指尖被针扎出的小红点泛着浅红。她走到柜台前，看着账本上跳跃的数字，嘴角忍不住弯起：“真好，当初咱凑钱盘下这小铺子时，哪敢想能有今天。”
从知青点回来那年，她俩揣着攒下的三十块钱，在县城角落租了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支起“双姝绣坊”的木牌。如今三年过去，绣坊已经扩到三间门面，连省城的百货大楼都来订过货。
“那是咱手艺好！”林薇薇拍着胸脯，肚子上的弧度晃了晃，“再说了，有我这‘活招牌’在，谁敢赖账？上次那个想少给工钱的李老板，被我堵在供销社门口理论，最后乖乖把钱送来了，还多给了五块当赔罪！”
沈建斌端着碗红糖姜茶从后屋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颠着林薇薇。他把碗往柜台上一放，伸手替她擦掉鼻尖的面粉：“快喝了暖暖，刚熬好的。”又转向温乐瑜，献宝似的递过个油纸包，“给你留的绿豆糕，省城老字号买的，甜而不腻。”
“就你会疼人。”林薇薇喝了口姜茶，把碗底的红糖渣都拨给沈建斌，“对了乐瑜，昨天我去看娘，她说想让你跟建军哥搬回老宅住，西厢房她都收拾出来了。”
温乐瑜的指尖顿了顿。自从分家后，沈母的性子柔和了不少，尤其在林薇薇生下大胖小子后，更是天天往绣坊跑，送吃送喝的，倒比亲娘还上心。
“再说吧。”温乐瑜叠着绣品，“现在住这边离绣坊近，方便。”
正说着，门口的铜铃叮当作响，沈建军穿着笔挺的军装走进来，肩章上的星徽在夕阳里闪着光。他刚从部队探亲回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带着倦意，看见温乐瑜时，眉眼却瞬间柔和下来。
“累不累？”沈建军大步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绣品，指尖轻轻碰过她的手背，带着长途跋涉的微凉。
温乐瑜摇摇头，看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心里泛起暖意：“刚赶完最后一批货，正想歇着呢。”
“我买了只老母鸡，晚上给你炖汤。”沈建军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莹白的绸缎，“省城供销社刚到的真丝，给你做件新旗袍，上次你说喜欢素雅的花样。”
温乐瑜捏着绸缎，指尖微微发颤。这料子在供销社要凭票还得排队，他定是托了不少关系才弄来的。
“你这也太偏心了！”林薇薇佯装不满，拍着桌子嚷嚷，“就给乐瑜带礼物，我的呢？”
沈建军从包里又拿出个红布包，里面是罐进口麦乳精：“给你补身子的，医生说你产后气血虚。”
林薇薇立刻眉开眼笑，转头冲沈建斌挤眉弄眼：“看看你哥，学着点！”
沈建斌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小木马：“我给儿子做的！纯桃木的，辟邪！”
傍晚关了绣坊，四人慢悠悠往家走。路过街角的杂货铺时，老板娘探出头打招呼：“沈大哥回来了？温妹子这旗袍料子真俊，怕是全城独一份吧！”
温乐瑜的脸微红，沈建军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沉稳：“我媳妇配得上最好的。”
旁边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听见了，纷纷打趣：“建军这宠妻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当年在部队，谁要是说温妹子一句不是，他能瞪人家一整天！”
沈建军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温乐瑜，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回到家，沈母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炖鸡汤的香味飘满小院。看见他们进来，她赶紧把温乐瑜往炕边拉：“快坐下歇着，我给你煮了红枣小米粥，补补气血。”又转向沈建军，“军装脱下来我给你浆洗，看这灰多厚。”
温乐瑜看着沈母忙碌的背影，心里暖暖的。曾经那个处处刁难她的恶婆婆，如今却把她宠成了亲闺女。
晚饭时，沈母往温乐瑜碗里夹了块鸡腿，又给林薇薇盛了碗鸡汤，看着满桌的菜，突然叹了口气：“以前总盼着你们能生个一儿半女，现在看你们把绣坊经营得这么好，比啥都强。”
沈建斌立刻接话：“娘您放心，等薇薇坐完月子，我就去学做木活，给绣坊打新货架！到时候让乐瑜姐的绣品摆得整整齐齐，保准更抢手！”
林薇薇笑着踹他：“就你嘴甜！不过话说回来，等这批书包做完，咱得雇个徒弟了，光靠咱俩忙不过来。”
沈建军看着温乐瑜小口喝汤的样子，突然说：“下个月我休探亲假，带你去省城转转，给你买台新的绣花绷子，再给娘扯块新布料做衣裳。”
“好啊好啊！”林薇薇拍手，“我也要去！听说省城新开了家照相馆，咱四个拍张全家福！”
温乐瑜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像揣了块蜜糖，甜得快要化了。从穿书时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踏实安稳，她和林薇薇一起，不仅改写了书里的早死结局，还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夜里，温乐瑜坐在梳妆台前，沈建军正帮她把一支珍珠簪插在发间。铜镜里映出两人的影子，他的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好看吗？”温乐瑜轻声问。
“好看。”沈建军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我媳妇戴啥都好看。”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柔得像一层纱。温乐瑜知道，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但只要她们姐妹同心，身边有这些爱她们的人，就一定能把日子过得像这珍珠簪一样，温润而明亮。
隔壁突然传来沈建斌的嚷嚷声：“薇薇！儿子又尿你身上了！快拿尿布来！”
林薇薇的吼声传过来：“喊啥喊！没看见我正给乐瑜姐收拾绣线吗？自己换！”
温乐瑜和沈建军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万家灯火，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场错嫁的惊喜，原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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