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路板背面的编号还在我眼前晃着,h-7-214,像一道刻进记忆的暗码。我把它塞回密封袋,手指刚碰到口袋边缘,仓库门被推开。
苏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
“三十七个伤员里,十二个已经发烧到三十九度以上。”她把名单放在我面前,“咳血,伤口化脓,炎症指标爆表。抗生素只剩半盒。”
我没抬头,盯着那张条例纸看了两秒。边缘的血迹干了,发黑,但字还能看清。三人合议、物资登记、轮值规则……这些写在灾难之后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像是某种奢望。
“必须找药。”我说。
“我知道地方。”她说,“仁心堂,在商业街转角。三层楼,玻璃幕墙,以前是连锁药店。我们没去过——太显眼。”
我闭上眼,脑海里的街区蓝图自动展开。零域的网格轻微震颤,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但我强行忽略,开始扫描从超市后巷到仁心堂的地下路径。排水管主线有两处塌方,西侧支线下穿旧电缆沟,勉强能通人。
“走地下。”我说,“从b3排水口下去,沿支线爬到西巷第七检查井。出来后贴墙走,药店后门有个装卸平台,锁坏了。”
她点头:“带两个人。”
“带上这个。”我用左手从内袋摸出一片薄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递给她。
她接过,对着灯光看,什么也没看见。
“零域凝出来的。”我说,“透明刀片,三厘米长,藏在袖口就行。别轻易用,用了就回不了头。”
她没问为什么给我这个,也没说怕。只是把它夹进手腕内侧的绷带里,转身走了。
仓库重新安静下来。雨还在下,但小了很多。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又稳住。我靠在墙边,右眼一阵阵发胀,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缓慢蠕动。零域的共鸣没消失,反而更清晰了些,像远处传来的低频震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小时十四分。
了望塔的信号灯突然亮起绿光,短闪三次,停顿,再闪两次——安全返回。
我站起来,背部伤口扯了一下,疼得呼吸一滞。走到外墙接应点时,苏晴正带着两人翻过临时矮墙。其中一个背着鼓鼓囊囊的医疗包,另一个扶着她的胳膊。
她右手缠着布条,血已经渗出来。
“伤了?”我问。
“玻璃划的。”她说,“不严重。”
我把药箱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头孢、阿奇霉素、生理盐水、碘伏……整整十二盒抗生素,还有几包缝合线和注射器。
“拿到了。”她说。
然后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度:“我杀了人。”
我没动。
“张虎的人在十字路口设了路障,五个人,堵在井盖出口。他们认出我,说‘林川的女人’。”她说话很平静,像在汇报病例,“我掏刀的时候,领头的那个伸手要抢背包。我划了他脖子侧面。”
她抬起左手,比了个动作。“就这么一下。他捂着脖子倒下去,血喷得很高。”
我没问她感觉怎么样,也没安慰。在这种时候,话太多反而虚假。
“回来路上换了路线。”她继续说,“原路塌了,改走露天巷道。差点撞上巡逻队,绕了远路。”
我点点头,把药箱抱紧了些。
“你需要处理伤口。”我说。
“等我把药品分类完。”她挣开同伴的搀扶,自己走向医疗区。
我看着她背影走进板房,脚步有些虚浮,但没停。老周这时候从岗哨走过来,看了眼医疗区方向,又看向我。
“她动手了?”
“嗯。”
“第一次?”
“应该是。”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医生杀人,比战士难熬。”
我没接话。他知道,我也知道。
药品清点完已经是晚上。我把抗生素锁进医疗柜,钥匙交给苏晴。她坐在临时搭的桌边,正在写伤员用药记录,右手垫着一块木片,笔握得有点歪。
“明天开始,医疗组独立运作。”我说。
她抬头。
“你负责组建小组,挑人,定流程。”我继续说,“需要什么资源,列清单给我。药品优先分配权归你,但必须登记去向。”
她没立刻答应。
“你不担心我失控?”她问。
“你要是真失控,那一刀就不会只划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布条上的血迹又扩大了一圈。
“我会处理好。”她说。
我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她叫住我。
“林川。”
我回头。
“你说过,活下去不只是靠墙。”她声音很轻,“现在有人愿意走出去了。可如果走出去的人,最后变成了他们那样的人呢?”
我没回答。
外面雨势渐弱,风卷着湿气从破窗灌进来。板房区的灯亮着,昏黄的一片。几个伤员在门口排队等药,有人咳嗽,有人低声呻吟。
第二天清晨,我召集所有人开会。
地点在超市中庭。
苏晴站在临时讲台前,手里拿着一份打印纸——是我们仅存的一台便携打印机昨晚赶出来的《医疗组工作章程》。
“从今天起,医疗事务由我主导。”她说,“所有伤员必须登记信息,按病情分级处理。药品发放实行双人核对制,滥用者取消配给资格。”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我可以救你们。”她说,“但前提是,你们得先守规矩。”
没人说话。
老周站在角落,手搭在斧柄上,微微点头。
会议结束后,我回到仓库,翻开设计图册,准备规划新的排水线路。右眼突然刺痛,比之前更剧烈。我抬手按住,指尖触到皮肤下的异样跳动。
零域的网格又震了一下。
这次的方向,不是西北。
是正北。
我还没来得及记下偏移角度,苏晴推门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针管里是淡蓝色的液体。
“昨天带回的药里,有一瓶标签被烧毁。”她说,“成分不明,但我做了简单检测。”
她把注射器放在桌上。
“这不是普通抗生素。”她说,“它含有某种活性蛋白,会加速细胞再生。我在动物样本上试过,断肢伤口三天愈合。”
我盯着那管液体。
“你怀疑……这是守夜人用的药?”
“我不知道。”她说,“但标记和电路板上的鹰隼图案一致。而且——”她压低声音,“我在药店后室找到了冷藏柜,里面全是这种药,编号也是h开头。”
我伸手拿起注射器,对着灯光看。蓝液缓缓流动,像沉在瓶中的夜。
“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我捏紧针管。
“先封存。”我说,“不要试用,也不要销毁。等弄清楚来源再说。”
她点头,正要收起来,忽然皱眉。
“你的手……”
我低头。
右手三根断指的绷带边缘,渗出一丝极淡的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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