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上时，天光已经大亮。湿冷的空气带着泥土味，但比起密道里的阴寒腐臭，已经算得上清新。
侍卫小心地把林芷放下来。她脚一沾地，就软得往下倒，被墨竹冲上来一把扶住。
“阿芷姑娘！”墨竹看到她惨白的脸和包扎的小腿，眼泪刷地下来了，“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没事……还活着。”林芷靠在墨竹身上，声音虚弱，但眼神还算清明。她贪婪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冰冷的肺腑稍微舒服了点。
沈栖迟没看她们，对周管事下令：“立刻封锁入口，加派人手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是！”周管事立刻去安排。
沈栖迟这才转向林芷，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宋微在府里？”
“在！宋医师一直在等消息！”墨竹抢着回答，声音带着哭腔。
“带她去。”
墨竹和另一个赶来的婆子一起，半扶半架着林芷往回走。林芷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小腿的伤口被牵扯着，传来阵阵钝痛。
宋微早就在林芷住的小院外等着了，急得团团转。看到林芷被架回来，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他倒抽一口凉气。
“快！抬进去！”他指挥着把人放到床上。
墨竹退到一边抹眼泪。宋微立刻上前诊脉。手指刚搭上林芷的腕子，他脸色就变了！
“这……这怎么可能？！”宋微失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芷，“你体内的寒气……怎么变得如此恐怖？！还有……还有一股剧毒被强行封在里面？！”
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凶险的脉象！
林芷疲惫地睁开眼，看着宋微震惊的脸，扯了扯嘴的脸角：“宋医师……我……吃了……第二颗……陨丹。”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第二颗？！”宋微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你……你吃了第二颗陨丹？！为了……为了压制那毒？！”
这是饮鸩止渴！不，比那更糟！这是把两杯毒药一起灌下去，看哪一杯先要命！
“王爷……他……”宋微气得手都在抖，却又说不出话。那是王爷的决定。
“宋医师……”林芷喘了口气，努力集中精神，“现在……怎么办？我……还能……撑多久？”她需要知道自己的时间。
宋微颓然坐回床边，手指再次搭上她的脉搏，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深深的忧虑。
“寒气太盛，两颗陨丹的阴寒，远超你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它们现在靠那股剧毒的‘热’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暂时封住了毒，也吊着你的命。”
他声音干涩，“但这平衡……随时会被打破，寒气稍微压制不住毒，毒就会立刻爆发，顷刻毙命！或者寒气彻底失控，冻结心脉，也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就算……就算这平衡能一直维持下去……你的身体，也会被这无时无刻的极致阴寒和剧毒侵蚀……油尽灯枯……恐怕……撑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林芷的心沉到了谷底，但她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微弱的光还没熄灭。
“三个月……够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己。
宋微看着她平静得近乎麻木的反应，心里更难受了。他拿出银针，想帮她疏导一下那混乱的寒气，减轻一点痛苦。
但针刚刺入几个大穴，林芷就痛得浑身痉挛，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那两股力量在她体内形成了极其敏感脆弱的区域，外力稍一刺激，就可能打破平衡！
“不行！”宋微赶紧收针，脸色更加难看，“现在任何外力刺激都太危险！只能……靠你自己硬扛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就在这时，周管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宋医师，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宋微叹了口气，收拾好药箱，微叹了口气，收拾好药箱，对林芷说：“你好生歇着，千万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他又叮嘱了墨竹几句，才忧心忡忡地跟着周管事走了。
书房里，沈栖迟背对着门，看着窗外。桌上放着那个装着最后一颗陨丹的离火纹漆盒。
“她情况如何？”沈栖迟没回头，直接问。
宋微把林芷的脉象、双丹封毒的凶险、外力不可干预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他语气沉重，带着医者面对绝症时的无力。
沈栖迟听完，沉默了很久。窗外的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三个月……”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情绪。片刻后，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微：“她体内的毒，是什么来路？可能解？”
宋微摇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混合毒素，毒性猛烈，且与陨丹寒气纠缠极深。除非……能找到下毒之人拿到独门解药，或者……”
他犹豫了一下，“或者找到第三颗陨丹，用更强的寒气强行压制、剥离毒素，但这风险太大，几乎不可能成功。”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沈栖迟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离火纹漆盒上。
第三颗陨丹？林家密道里只找到两颗。
第三颗在哪里？林家，还是……那个在密道里留下血迹、又神秘消失的闯入者身上？
“本王知道了。”沈栖迟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你尽力稳住她的情况。需要什么药，直接找周盛。”
“是。”宋微应下，心里却沉甸甸的。
宋微退下后，沈栖迟走到桌边，拿起那颗装在盒子里的陨丹。冰蓝的光泽在指尖流转，触手生寒。
“三个月……”他低声自语，眼神深邃难测，时间很紧。
他需要她活着，清醒地活着，直到……没有价值为止。
林芷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窗，墨竹给她加了几床被子了，她还是感觉如坠冰窟。
沈栖迟想榨干她的价值？那就看看谁才是被利用的那个！
墨竹端着熬好的药进来，眼睛肿得像桃子：“阿芷姑娘，喝药了，宋医师说……”
“放着吧。”林芷声音嘶哑，但很清晰。她看着墨竹，“墨竹，帮我去找点东西。”
墨竹一愣：“找什么？姑娘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找林家旧年的账本，”林芷打断她，眼神坚定，“特别是……涉及药材采买、密室修缮，年份越久越好。”
墨竹傻了：“账本？姑娘你要这个做什么？王爷那边……”她本能地害怕王爷知道。
“我的命悬在线上，没空管王爷高兴不高兴。”林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找，能找到多少是多少。”
她需要线索，关于陨丹的来源，关于林家密道，关于那个离火纹盒！
她不能只靠沈栖迟施舍的信息，她要自己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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