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先生感觉今天心情很好呢。”
雅努斯的声音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她坐在驭手位上,手中缰绳松弛,任由法拉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河岸前行。
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塞纳河宽阔的河面上,碎成一片跃动的金鳞。
我靠在车厢门边,目光掠过河面,远处一座石桥横跨两岸,桥上已有早行的车马缓缓移动。
“有吗?”我随口应道,并未收回目光。
“有的,”雅努斯的语气带着几分笃定,她微微侧过头,蓝发在晨风中轻扬,“您今天没有抱怨路面颠簸,也没有催促法拉走快些。”
“这些怎么能能断定我心情好呢?”我断然否认。
她却不依不饶,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那就是我的错觉好了。不过,霍格先生,您不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舒服吗?风也很温柔。”
比起巢穴里永恒的阴冷和金银财宝反射的刺眼光芒,这里的阳光带着温度,风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还有……身边这个小公主说话时,那细微的、让人不易察觉的放松感。
“只是天气不错。”我淡淡道,视线依旧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而且,昨晚想通了一些事。”
“哦?”雅努斯好奇地望过来。
我斟酌着词句,将昨夜那些纷乱的思绪包裹上惯有的傲慢外衣:“活了太久,总以为世间万物不过如此,循环往复,毫无新意。就像守着同一座山,看了几千次日出日落。”
我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车厢木板,“不过最近发现,就算是同一座山,在不同的光线下,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似乎……也能找到一点之前没注意过的轮廓。仅此而已。”
雅努斯安静地听着,眼中若有所思。她没有追问那“轮廓”具体是什么,只是轻轻地说:“能找到新的风景,总是好事。”
此时,马车已缓缓驶上连接两岸的石桥。桥身宽阔,车轴碾过石板发出规律的声响。
“过了这座桥,就算是正式进入鸢尾帝国的西境了。”
雅努斯望着对岸,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这边的风物,和之前又会有些不同。”
马车平稳地驶过桥面,将碎河镇的喧嚣和水汽留在身后。
法拉似乎也很享受这趟行程,步伐轻快而稳定。
我靠在门边,看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看着前方专心驭车的雅努斯,她蓝色的发丝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嗯,确实是……一点不错的风景,我拉回我的思绪,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下一站是哪里,雅努斯公主?”
“嗯……我看看。”雅努斯闻言,小心地控制着缰绳让法拉稍稍放慢脚步,空出一只手从身旁的背包侧袋里抽出了那张地图。
她低头仔细辨认着上面的标记,片刻后,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伸手指向地图上的某处。
“按照现在的速度,再走两天,应该就能到库肯霍夫城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了些许向往,“这两个月正好是花季呢,整座城市都会被郁金香淹没,运河两岸就像打翻的调色盘……”
“花?”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鼻腔里哼出一声,“我对那些娇嫩脆弱、风一吹就散、太阳一晒就蔫的植物没什么兴趣。除了颜色扎眼,一无是处。”
我的目光扫过她微微发亮的脸庞,“倒是你,说起来眼睛都在发光……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去看看吧,嗯?我亲爱的‘向导’小姐。”
雅努斯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地图的边缘,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点被拆穿后的窘迫和一点点倔强:“……可是,书上画的花田,真的……很漂亮嘛。”
“算了,随你便。”我收回目光,重新靠回车厢壁,一副懒得计较的模样,“只要能带我找到下一位公主,你路上耽搁一会也行。反正我都屈尊坐这破马车了,也不差多看几朵花。”
雅努斯悄悄松了口气,正要再说些什么,前方道路却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只见一队身着银亮盔甲、披着皇家蓝披风的骑兵,正护着一辆带有鸢尾徽记的马车从对面疾驰而来。
在我们马车交错而过的瞬间,那队骑兵的首领似乎注意到了我们这辆不起眼的旅行马车,又或许是雅努斯那头过于显眼的冰蓝色长发——即使有戒指的伪装,发色本身并未改变——他猛地抬起手,示意队伍减缓速度。
一名骑兵脱离队伍,策马来到我们车旁,他目光扫过我和雅努斯,最后停留在雅努斯身上,语气还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王命,传递寻人告示。”
他递过一卷印有火漆封印的羊皮纸,“若有鸢尾王室雅努斯公主线索,速报当地执政官,重赏。”
雅努斯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垂下眼帘,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告示。
她的指尖在触碰到卷轴时微微蜷缩,仿佛那上面带着灼人的温度。
骑兵见她收下,也不多言,调转马头,迅速回归队伍。皇家车队如同一道蓝色的旋风,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只留下飞扬的尘土。
马车内一片寂静。雅努斯握着那卷告示,既没有打开,也没有扔掉,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道路,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法拉似乎也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不安地甩了甩头。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打破了沉默:“怎么?刚才可是个好机会。喊一嗓子,你就能被风风光光接回王都,继续当你的公主了。”
我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虽然回去大概还是得嫁给那个什么王子。”
雅努斯缓缓转过头,看向我。她蓝色的眼眸里情绪复杂,有瞬间的动摇,有一丝苦涩,但最终沉淀下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您说过,我现在回去,也只是嫁给阿尔王子。”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蜿蜒的道路,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既然回去结局如此……那不如和霍格先生,把其他公主找到再说。”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解释:“至少现在……是自由的。”
我挑了挑眉,看着她将那卷寻人告示随意塞进了背包最底层,然后轻轻一抖缰绳,示意法拉继续前进。
“还算聪明。”我哼了一声,眼睛却斜睨着她,“不过你说你是自由的——作为被我亲自‘俘获’的公主,你的自由,具体体现在哪里?是体现在这辆需要你自己驾驭的马车上,还是体现在你离不开我身边上?”
雅努斯微微转过头,偷偷看了我两眼。
“霍格先生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说话也……很不客气,”她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笃定,“但您其实,很讲道理。”
“嗯哼?”我挑起眉,等着她的下文。
“您看,”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路旁的田野和远处隐约的村落,“我想去库肯霍夫城看花,您虽然说着没兴趣,却也默许了。在河湾城,您给了我时间去教会查看配给,还允许我独自——虽然是靠着您给的‘身份’——去商行谈判。就连昨晚在碎河镇,我想逛逛市集,您也只是跟在后面,没有阻拦。”
她的语气渐渐放松,甚至带上了一点连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浅浅笑意:“这些,难道不算是自由吗?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被俘的公主,大概只会被关在笼子里,或者直接被您拖着飞往目的地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提出建议,可以决定今晚吃什么,可以在路上看风景……甚至,可以拒绝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
她顿了顿,总结道:“所以,比起现在回到王宫那座更大、更华丽的牢笼,不得不接受既定的命运……现在这样,能呼吸到田野的风,能亲眼看到自己推行的政策是否真的惠及了人民,能决定马车的方向……对我来说,都算是前所未有的自由了。”
我沉默了片刻,看着她被风拂起的发丝和挺直的脊背。
“哼,歪理邪说。”我最终嗤笑一声,重新靠回车厢,闭上了眼睛,“不过是懒得管你那些琐碎的小事罢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而且我可没说会放你走,记住你的身份。”
雅努斯也不争辩,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驾驭着马车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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