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的庭外,落了一地半青半黄的树叶,昨夜吹了一宿的风,下了半夜的雨,雨后逢初阳,第二天的辰时,日头就出山了。
难得天气好,庭外的紫锡,正在一堆墨色干枯的茶叶中筛选可供主子们享用的成品茶。
“嘿!”
一声大喊从她后背传来,紫锡回身一看,瞧见了来人的模样。
“奎槡!你抽什么疯!吓死我了,”她说着上手给了奎槡两下。
“哎哟,生气就生气,别动手打人啊,疼。”
“疼死你活该。”
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外形上的图纹雕刻的十分精美,从制作的手工来看,这物件儿定不便宜。
奎槡将木盒拿给紫锡:“来,给你的。”
“这是什么?”紫锡好奇的问。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紫锡伸手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玉镯。
玉镯的外表晶莹透亮,光泽甚美,映着日头的光,鲜艳夺目。
“哇,”紫锡笑开了颜:“好漂亮的镯子。”
奎槡抬手将玉镯拿起,另一只手握着紫锡的手腕:“我给你戴上。”
果然,好看的物件儿,只有对的人戴上,才能彰显它的华丽。
“好看。”奎槡凑近的说了句。
紫锡微微侧身,避开了奎槡直勾勾的眼睛:“这玉镯不便宜吧,你一月才多少俸禄,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真是舍得。”
奎槡瞧着眼前人娇羞的模样,心里欢喜无比:“我花钱给夫人买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
紫锡推了他一下,喃喃的说:“谁是你夫人,胡说什么话呢。”
“我可没胡说,你收了我的玉镯,以后就是我的人,我可是娶定你了,你跑不了。”
“懒得理你。”紫锡提着盛满茶叶的竹篮,笑意满满的去了侧院,刚转身,迎面撞见在一旁偷看了许久的五爷。
“五爷…”紫锡请了安,红着脸小跑的离开了。
见到此刻的场景,五爷盯着奎槡打趣的说:“现在不是初秋的时令吗,怎么还有人动了春心啊。”
奎槡挠了挠了头,说:“五爷你学坏了,居然躲墙角偷听。”
“我可没有偷听,大大方方回院儿,倒是奎将军,这出口的情话,说的真是动听呀,啧啧啧~”
堂堂一个大将军,竟还让人说的不好意思了,耳朵还红了。
“奎将军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五爷继续调侃他:“刚才对着紫锡姑娘,不是挺会的吗,哈哈哈~”
“五爷,”奎槡说,“你就别羞我了。”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潜野拿着一个瓷瓶走了过来。
五爷笑意未散,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回院里的时候,看见了一对打情骂俏的鸳鸯。”
“是吗,”潜野故意说,“我说方才来的路上,瞧见一个羞红了脸的姑娘,见她形色匆忙,我当是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奎将军的芳心,惹的人家姑娘的脸,生了桃色。”
“王爷,”奎槡言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
潜野没接话,转而吩咐道:“你带些人去马场,再买一些马粮,快入冬了,多囤一些备着。”
差事来的正是时候,奎槡应声而去,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场合。
潜野将手里的瓷瓶给了五爷:“这几日见你气色好了不少,看来张爷上次制的药,对你的身子,总算起了药性。”
五爷接过瓷瓶,里面装的是张爷炼制的药:“以前总觉着累,身子乏力,吃了上次你拿回的药,不像之前那般,时常觉着累了。”
“那就好,”潜野悦色的说:“对了,这月的药浴,去了没?”
“还没,”五爷说,“过两日就去。”
“身旁一定要有人跟着,别自己一个人去。”潜野叮嘱道。
两人移步至连通各院的长廊上,晨风肆意,掠了两侧的树,散了一地萧瑟。
“知道了,”五爷说:“从你回城,不是查案就是巡营,都没见你清闲过,这拿药的活儿,我自己去就行。”
“刚好要去市里买些海味,顺道就给你拿了。”
握在手心的药瓶一紧,潜野不能吃海味,定是给那位公子买的吧。
心口凉了三分,五爷停下脚步。
“怎么了?”潜野问。
“阿野…”
“我…”
“王爷,”身后传来人声,是黍驰。
“何事?”潜野道。
“回禀王爷,宿才人带回来的小孩,须得安排住处,王爷您看,安排在何处妥当。”
“那小孩现在在哪儿?”潜野问。
“在西院,紫锡姑娘带着。”
自从潜野参与朝政后,每天都是一大早起身,身旁的人睡的酣然,潜野心里不忍心打搅,手上却不老实,出门前在宿卿辰肩窝一个劲的蹭,心满意足了才舍得离开。
“前些时日,有人检举黎州巡抚私藏粮草国款,引起百姓不安,黎州巡抚现在是谁在任职?”姜显云问道。
“回禀陛下,”夏侯青云接道,“黎州现任的官员是刑部尚书虞邱城虞大人的长子,虞池讼,在位已有两年。”
闻言,虞邱城脸色微变,接道:“陛下,长子在位两年,一心为陛下和黎州百姓效力,绝不会做如此违逆之事,粮款一事,想必是有人故意捏造,诬陷我儿。”
户部沈爻进言:“虞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既是有人检举,定是发现了问题,既已传到朝内,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虞邱城开口:“老臣只是实话实说,长子虽不曾入朝参政,但每年都有上交年庚纪表,纪表如实记录了府地一年的大小事宜,都是过了陛下的眼目,绝不敢有私藏之心。”
此时闻人景接道:“年庚纪表只是一张白纸黑字的书册,不能代表什么,参假伪造也不是不无可能。”
言毕,虞邱城冷声道:“景大人,话可不能乱说,纪表是每个大臣官员都需上交的事册,景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说大家都有作假的嫌隙吗!”
“你……”
“两位大人先别动怒,”潜野开口道,“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说来听听,”姜显云道。
“刚才虞大人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潜野说,“陛下,每年上交了纪表可有落地实查过?”
闻言,在场有些官员小声议论着。
姜显云道:“这倒未曾。”
“那就对了,”潜野继续说,“问题就出在了这里,陛下忙于朝政,分身乏术,有心却无力顾及远方府地的官员和百姓,今日既然提到纪表一事,何不趁机下派官员去黎州核实账目,岂不一目了然。”
“次计甚好,”沈爻接道,“虞大人长子一心为民,若遭人诬陷,经此一查,既可证明长子的公正清廉,还可揪出背后诬陷之人,岂不两全其美。”
“确实,”姜显云开口道,“纪表一事是朕的疏忽,此事就交由北桀王去办,若无私藏粮款一事,就当做初例,以纪纲法,若查出此事属实,就按照律法处置,以儆效尤。”
宿颜来的这几日,每天都要去十里街买不少稀奇物件,这不,今日又买了不少。
宿卿辰手提肩扛着一大推东西回了王府,一进门就抱着桌上的水壶一通往肚子里灌水,他瘫坐在木椅上,以前和潜野出去查案都没有今天这么累。
宿卿辰刚坐下不久,宿颜就拿着前几日买的风筝走了进来,拉着宿卿辰去了王府后山。
宿卿辰背靠着一颗榕树坐着,大喊在远处的宿颜:“阿姐,你别跑远了,那边树枝多,容易挂住风筝。”
宿颜脸上全是笑颜,大声回道:“可是风吹的方向在此处,卿辰,你看,飞的好高啊。”
宿颜在远处放风筝,难得见阿姐这般开心,宿卿辰脸上的笑意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肆煞门的四个统领人齐齐的站在宿卿辰身后。
“主上。”
四人请安。
几人来到一处偏地,避开了宿颜。
宿卿辰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温和之色,他开口道:“说说吧,查到了什么?”
四人都没有说话。
宿卿辰冷笑一声,道:“你们厉害啊,我让你们内查门派里混入的杂碎,你们都内查到了姜王城,还查到了北桀王府。”
四个人低着头,风和炫丽的晴天在此刻竟让人有些寒颤。
寇玉上前道:“二爷,属下认为,刺杀您的人,属门派以外。”
“哦?”宿卿辰言道,“说说看?”
寇玉回道:“二爷,门派里的众人,谁敢在二爷的眼下作妖,这些年您不在门派,我们四个,从未收到二爷的任何指令。”
琦鹄接道:“是啊,二爷,这些年您一直在外,对方从未动手,偏偏在二爷去了北桀王府才有动作,这也太巧了。”
宿卿辰眉色平静,道:“这么一说,我到想起来了,好像确实如此。”
殇羯开口道:“听闻潜野身边有个助将,叫什么槡,此人一直和二爷不对付,此事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宿卿辰忽然道:“我好歹也是天子送去王府的人,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姜显云作对。”
玥荀接着说:“那个北桀王身边,好像还有个人,叫什么五爷,会不会…”
玥荀话未说完,琦鹄接道:“那个五爷我打听过了,身子比女人还娇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能做什么事。”
殇羯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他做不了,可以让别人去做。”
天上的风筝,随风一路狂奔,看似的自由,却也被人操控在手,等到丝线断裂后,风筝自由了,随着风尽情的畅游,直到落在了树上,或是湖边,甚至是荒无人烟的沙地,它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操控不是禁锢,而是让它在有风的地方,可以随时起舞。
宿卿辰沉色黯然,道:“你们先回肆煞门,此事你们不用查了。”
几人站在原处未动,宿卿辰问道:“有事?”
“二爷,”寇玉道,“朝内线人来报,打听到一件事。”
宿卿辰思绪收了回来,默不作声。
寇玉平声回道:“窦王失散的皇弟,名唤窦司羽,此人,在姜王城。”
“哎呀,风筝挂树上了,”宿颜忽然说。
宿卿辰回身,小跑过去,“你看吧,我都说了让你别往树枝多的地方跑,”宿卿辰一脸抬头看见风筝在树梢顶上,“阿姐你站在一旁,我飞上去拿。”
宿颜忙制止他,“等等,要不还是爬上树拿吧,万一…”
“无妨,”宿卿辰说,“四处无人,看守的人被我打发走了。”
言毕,宿卿辰一个起跃,轻身飞上树梢将风筝取了下来,落地的半途中,宿卿辰忽而小腿吃痛,像是被重物击中,一个没稳住从半道落了下来。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他腰间受力,潜野接住了他。
“潜野?”宿卿辰道,“你…入朝这么快就回来了?”
潜野“嗯”了一声,语气有些冷:“原来我们宿才人不仅会轻功,而且功力还了得。”
宿卿辰辩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轻功了,我只是…不太会,你先放我下来。”
宿颜慌忙上前:“卿辰,没事吧?你腿受伤了?”
“我没事,阿姐,别担心。”
宿卿辰低声在潜野耳边说:“刚才那颗石子是你扔的吧,好啊潜野,你居然来阴的。”
潜野没说话,也没将人放下。
“手也伤到了?”宿颜着急说着,刚刚宿卿辰取下风筝时不小心划到了树枝,刮伤了手指。
“颜美人,”潜野忽而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王府一步,将宿才人的伤势处理了。”
“好,那……”
宿颜话未说完,潜野抱着宿卿辰先行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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