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奉上雨前龙井,茶盏是定窑白瓷,盏沿描着细金线,茶汤碧绿澄澈。几人刚品了两口,门外便传来脚步声。
楚瑶扶着娇娇当先而入,娇娇八个月的身孕已显沉重,步履迟缓,身后跟着两个仆妇。原是魏珩放心不下,再三叮嘱才肯放她出门。
秦方好与京妙仪紧随其后,二人不知聊到什么趣闻,京妙仪掩着嘴轻笑,鬓边珠花轻轻颤动。
娇娇被扶着坐进软椅,抚着小腹笑道:“晴儿好眼光,这般布置倒少见。不知何时开席?我这腹中孩儿似也盼着尝鲜呢。”
望晴扬着下巴得意道:“这雅间需提前半月预订,若不别致些,怎配得上它的价钱?”
秦方好执盏轻啜,眼含笑意:“既如此金贵,想必还有惊喜?只是为何迟迟不开席?”
望晴抿唇一笑:“嫂嫂猜得准,还差一位贵客。”
楚瑶挑眉:“咱们相熟的姊妹都到了,还有哪位?”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轻叩声。望晴朗声道:“请进!”
门扉轻启,众人抬眼间皆愣了愣,竟是明玥郡主!
她身上那套浅碧玉兰花褙子配月白罗裙,本就清雅脱俗,简净的白玉簪挽着垂鬟,更消去了郡主的威严,多了几分亲和。
众人忙要起身行礼,李穗宜已先抬手按住,声音温和:“今日只论姊妹情分,休提身份,唤我穗宜便是。”
娇娇最先回神,拍着身旁空位:“穗宜快来坐!晴儿说有好事相赏,我们可盼许久了。”
望晴被打趣得脸颊微红,给谢云岫递了个眼色。谢云岫心领神会,清嗓道:“传乐工进来!”
众人皆坐直了身子,好奇这百花轩的乐工究竟有何不同。可当几位男子鱼贯而入时,屋内竟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谢云渺刚啜的一口茶“噗”地喷出,幸而对面空着,她忙用帕子拭嘴,满眼惊愕——这哪是寻常乐工,竟是八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
隆冬腊月里,几人却身着素色蚕丝绸衫,衣袍松松系着,领口微敞,露出结实胸膛与分明肌理,暖光下肌肤泛着健康光泽。
八人排立整齐,身姿挺拔,眉目间带几分腼腆,又有大胆些的,悄悄抬眼望来,还递过含情眼风。
诸位夫人娘子看得目瞪口呆,望晴先回过神来,悄悄拽了拽谢云岫的衣袖,眉眼间带着嗔怪:“你先前可没说,竟是这般光景。”
谢云岫脸颊泛着薄红,暗自心慌,那些姐妹分明说只是寻常乐舞,怎的这些优伶衣饰如此轻俏?
面上却强作镇定,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旋即起身敛衽,对众人道:“此乃百花轩两大特色之一。
这些唤作优伶,皆经专人调教,不仅擅奏乐歌舞,更能陪侍解闷,最是懂得承顺心意。”
楚瑶执盏的手一顿,青瓷茶盏与杯托相击,脆响轻扬,她幽幽问道:“那另一特色,又是什么?”
谢云岫早听得姐妹细说,此刻故作老成,指尖轻叩桌案:“自然是‘花娘’了!这轩名便由此而来,百花齐放,美人环侍,各擅其长,或弈棋抚琴,或品茗论画。”
“五妹妹!”谢云渺又羞又急,忙用团扇遮了半张脸,别过身去,“你这般年纪,怎好打听这些风月场所的底细?”
谢云岫瞬间泄了气,肩膀垮下来,声音细若蚊蚋:“前番赴王娘子的宴,听姐妹们闲聊提及这轩中乐舞绝妙,才多问了两句……”
望晴见众人或蹙眉或窃笑,忙打圆场:“这百花轩在汴京向来名声鼎盛,连太傅家的夫人都来过。既是来了,总得赏玩一番才不算白来。何况这雅间,我托了多少人情才订到呢!”
众人面面相觑,既不愿拂了望晴的一片心意,心底又着实好奇这“雅聚”究竟有何新奇。
京妙仪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既来之,则安之。”其余人见状,便都默认了。
望晴松了口气,朝谢云岫递个眼色。谢云岫会意,抬手轻拍两下,那些优伶立时心领神会。
为首一人抱着琵琶,指尖轻挑便流出清越乐声;其余人或执笛吹箫,或上前为诸位夫人斟酒,又引着玩些“骰子”“拆字”的新鲜戏码。
众女起初还有些拘谨,待得几轮玩闹下来,连素来冷若冰霜的京妙仪,也被优伶编的俏皮话逗得眉眼柔和了几分。
谢云岫与望晴对视一眼,都掩不住眼底的得意。
席间正热闹时,魏珩在开封府衙却坐立难安。他分管的案卷刚批完,便寻了个“家有琐事”的由头提前告退,想着到百花轩外等候,离得近些也安心些。
路过御街旁曹婆婆的肉饼摊,想着娇娇近日偏爱这胡椒味的肉饼,便让小厮包了两份,细心搁在马车的暖炉上温着,又叮嘱摊主多放些葱花。
谁知刚到百花轩外拴马桩旁,便听得二楼传来一阵清脆的娇笑。
原是屋内烧着炭盆暖热,有优伶怕夫人们闷着,便开了半扇雕花木窗透气。
那优伶身着月白窄袖舞衣,领口微敞露着半截脖颈,腰间束着银带勾勒出劲瘦腰线,抬手调弦时宽袖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
魏珩眼皮猛地一跳,男子舞衣竟也这般轻佻?再细听那窗内传来的娇笑混着男子温软的承奉声,心下顿时咯噔一声,手里的暖炉差点摔在地上。
“去,速去打听清楚,这百花轩究竟是何去处!”魏珩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闷。
小厮心里咯噔一下,瞧着主子这脸色,便知事儿不妙。
他不敢耽搁,揣着碎银往旁边茶摊一坐,借着买茶的由头,三言两语便从摊主口中套了话。一盏茶功夫便折返,将百花轩表面是雅聚场所、实则不乏男伶陪酒的底细一五一十说了。
魏珩越听脸色越沉,周身寒气几乎要凝成冰,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蓦地想通了前因后果,定是望晴那丫头撺掇着自家娘子来的,当即对小厮道:“去四殿下府,说望晴许是饮多了,请殿下过来接人。”
小厮刚要抬腿,又被他叫住:“等等。再去通传景明、景昭,还有谢侍郎,做兄长的,哪能让妹妹们独自在外饮酒?
对了,太常博士周大人、杜外郎也一并请来,杜外郎不是一直想见明玥郡主么,这般机会可遇不可求。”
小厮听得这话,心里直犯嘀咕:我的天爷,这是要把各位贵人都请齐啊!
他偷瞄一眼魏珩阴鸷如乌云压顶的脸,半句不敢多问,只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一路小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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