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敏捷而无声地从后窗翻出,瘦小的身影迅速融入驿馆深沉的、危机四伏的夜色之中。
当房间里只剩下苏晚棠一人时,那强行支撑的冷静外壳瞬间崩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墙壁,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后背的冷汗早已将里衣浸透,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冰凉。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因恐惧而痉挛的疼痛,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死死盯着眼前视网膜上那尚未完全消散、依旧闪烁着刺目血红色边框的系统警告金字——“鹅膏蕈碱!剧毒!致死率90%!”——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
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刻骨铭心!
这个在她穿越之初,被她吐槽为“养生顾问”、觉得有些鸡肋的系统,根本不是什么生活指南!它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前,那唯一能发出致命预警的钟鸣!是她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地狱里,活下去的、唯一的、至关重要的保命符!是黑暗中的灯塔,是深渊上的独木桥!没有它,此刻她或许已经无知地品尝着死亡的甜美,走向肝肠寸断的结局!
驿馆的第一夜,在无声的惊魂与刻意制造的喧嚣中,显得格外漫长。
后半夜,茯苓那一声凄厉的、饱含惊恐的哭喊划破了驿馆的寂静:“哎哟——!” 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石阶的闷响和压抑的痛呼。
很快,厨房方向传来了她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喊叫:
“来人啊!快!快给我点草木灰!我的腿!我的腿摔破了!流了好多血!”
“柱子哥!李婶子!求求你们!快!快帮我熬碗酸枣仁汤!要最浓的!小姐…小姐不好了!刚喝了口水就…就捂着心口倒下了!脸白得跟纸一样!冷汗把衣裳都打透了!气都喘不上来了!快!快救命啊——!”
她的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惧(一部分是腿疼,更大一部分是后怕),焦急万分,成功地惊动了值夜的侍卫、惊醒了不少同住的秀女和她们的仆役。
驿馆瞬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很快,一碗由闻讯赶来的王太监“亲自监督”、春桃“仔仔细细”检查过药材和熬煮过程的酸枣仁汤,被送到了苏晚棠床边。
屋内,烛光昏暗。苏晚棠“虚弱”地靠在床头,长发披散,脸色惨白如雪,嘴唇毫无血色,额角还挂着几滴“痛苦”的冷汗。
她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极其艰难。
茯苓跪在床边,一边抽泣,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小银勺将温热的汤药喂进她口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
王太监站在门帘外,并未进来。
他听着里面压抑的、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咳嗽声,还有茯苓那带着哭腔、不断重复“小姐您可千万撑住啊”的低语,脸上那万年不变的职业化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晦暗。
他捻着拂尘的玉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不定。
春桃则垂手侍立在王太监身侧,低眉顺眼。但在帘子掀起的缝隙间,她那双看似恭顺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锐利地扫过苏晚棠的面色、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她吞咽药汤时喉管的细微起伏,不漏过任何一丝可能作伪的痕迹。
驿馆的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苏州来的那位‘药膳圣手’,刚到驿馆就病倒了!”
“可不是!心悸气短,冷汗淋漓,听说差点没缓过来!”
“啧啧,就这身子骨,还想进宫?怕不是连初选都熬不过去…”
“什么‘圣手’?我看就是个风吹就倒的真‘药罐子’!京城的地气都受不住,还妄想伺候圣驾?笑话!”
这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鄙夷的议论,如同夜风,吹遍了驿馆的每一个角落。
而这,正是苏晚棠想要的效果。
至少,在踏入那吃人的宫门之前,她需要这层“弱不禁风”、“命不久矣”的脆弱假象,如同一层布满裂痕却暂时有用的护甲,为她争取一丝喘息和谋划的空间。
这场投毒风波掀起的“病”,是她反击的第一步,也是她向暗处敌人发出的无声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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