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此刻紫禁城中,除却需总揽全局、辅佐太子的皇后苏晚棠之外,最为忙碌、亦是最不可或缺之人,便当属翊坤宫主位庄妃蔡文和了。
她曾代掌凤印,协理六宫多年,对内务府各项物资储备、人员调配、运作流程早已烂熟于心,其沉稳缜密、条理分明的行事风格,深得帝后信赖。
值此非常时期,苏晚棠便将支援前线大军后勤保障这一千钧重担,全权委予庄妃,命她统筹调度所有相关物资。
一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物资源源不断,如同百川归海,汇聚至庄妃麾下。
坤宁宫日夜赶制出的各类“行军药膳包”——参芪归元能量丸、姜枣桂枝驱寒散、藿香正气止泻安肠散、三七白及金疮药粉等,皆标注清晰,分批送达;
永和宫安嫔带领宫人精心缝制的厚实护膝、棉手套、羊毛袜等御寒之物,被打包得整整齐齐;
内务府广储司、营造司调拨的箭矢、弓弩、皮甲、帐篷、军粮、药材等一应军需,数量庞大,门类繁多;
更有京城各宗室府邸、公侯之家感念皇恩,主动捐献的银钱、布匹、皮革等物,亦需逐一接收、核验、登记。
原本雅致宁静的翊坤宫东偏殿,此刻已被临时征用为物资调度中枢。
殿内烛火通明,日夜不熄。
庄妃蔡文和端坐于一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案上摊开着数本厚厚的账册与各式清单,朱砂笔、墨锭、算盘、规尺等物摆放有序。
她的两名心腹宫女飞燕与葵司侍立两侧,一个负责详细记录各项物资的入库数目与规格,一个则负责传达指令、协调各司人员,忙而不乱。
庄妃今日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沉香色缎绣缠枝葡萄纹衬衣,外罩一件石青色坎肩,发髻挽得简单利落,只簪一支素银扁方。
她面容沉静,目光专注地扫视着手中的清单,口中清晰而迅速地发出一道道指令,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权威:
“药膳司所呈‘行军药膳包’,依其种类、功效与数量,分门别类,用特制木箱盛放。
能量丸与金疮药粉需格外注意防潮,箱外一律粘贴红色醒目标签,列明内装物品与数量,此乃紧要物资,安排优先装车,发往前线大营。”
“永和宫及各宫所献御寒衣物,按尺寸大小、厚薄程度仔细分拣,打包捆扎结实。包裹外部粘贴绿色标签,注明品类数目。此类物资紧随药草车之后发运,务必确保抵达时能及时分发至将士手中。”
“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催要的箭矢、弓弦与皮甲,着营造司与广储司即刻核对数目,检验品质,确认无误后,开具放行条陈,从西华门出宫,交由兵部专员接收,不得延误,亦不得与其他民用物资混淆。”
“各王府、公侯府邸捐献的银两,由内务府银库专人会同户部官员,当场清点、验看成色,登记造册,双方签字画押后,直接送入内库封存,加派专人轮流看守,确保万无一失。所有捐献布匹、皮革,亦需登记来源、品类、数量,入库备用。”
她运筹帷幄,条分缕析,虽忙得脚不沾地,连饮一口茶的片刻闲暇都难得,眉宇间却不见丝毫焦躁与慌乱,只有全神贯注的冷静与高效。
任何物资,无论大小巨细,一旦汇入她掌管的这条渠道,便能被迅速、准确地分类、登记、评估优先级,然后被安排到最合理、最快捷的运送序列和路线上。
整个庞大而复杂的后勤调配体系,在她的主持下,如同精密的仪器般,各个齿轮环环相扣,高效、顺畅且井井有条地运转着,确保了前线数十万将士所需,能及时、充足、准确地送达。
苏晚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看望,只见偏殿内人影绰绰,却秩序井然,算盘声、书写声、低声禀报声交织,形成一种独特的繁忙韵律。
庄妃正俯首案前,核对一批新到的药材清单,鬓角已被细密的汗珠濡湿,几缕发丝贴在额际,然而她那双眼眸却依旧清亮有神,专注得仿佛外界一切皆已不存在。
苏晚棠心中感慨万千,不由得上前,轻声叹道:“庄妃姐姐,此番真是多亏有你了。若非姐姐在此坐镇,这般千头万绪的物资调配,不知要生出多少乱子。”
庄妃闻声抬起头,见是皇后,忙要起身行礼,被苏晚棠摆手止住。
她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唇角漾开一抹温婉而沉稳的笑意,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却依旧从容:“娘娘谬赞了,此乃妾身分内之事,岂敢言功。如今陛下亲征在外,将士们浴血沙场,妾身等深居宫闱,能做的便是确保这后方物资通道畅通无阻,让将士们衣能御寒,食能果腹,伤有药医,心无旁骛。此,便是妾身对陛下、对朝廷最大的尽忠了。”
言罢,她目光再次投向那堆积如山的册簿与清单,重新投入到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调度事务之中。
她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而可靠,仿佛一根定海神针,稳稳地支撑着这场关乎国运的战争的后勤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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