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集市如鼎沸的熔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与此起彼伏的吆喝,在蒸腾的热浪里翻涌不息。
玄霄足尖轻点粗糙却整洁的大理石路面,石纹间不见泥垢,棱角打磨得圆润妥帖,像是灵巧的游鱼,不着痕迹地避开两名身披重甲、来回巡逻的士兵。
他们金属护腕碰撞的声响,如同暗藏锋芒的警示,令周遭行人不自觉屏息。
拐过熙攘的街角,一处静谧之地豁然眼前——金织招坊。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帘上细密的金线绣着繁复云纹,随着微风轻摆,似在无声诉说着坊内的精致与神秘。
玄霄推开木门踏入,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与丝线特有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暖黄的烛火温柔摇曳,将绣架上未完成的锦缎染成流动的琥珀色。
阿格莱雅倚坐在檀木绣架旁,一头顺滑的金色短发,在光影里泛着细碎的暖光,发梢微微翘起,添了几分灵动。
她身着那身如月光与金芒交织的裙装,剪裁贴合身形,流动的褶皱似海浪轻涌,裙上装饰的金丝藤蔓,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如同活物。
她手中紧握着一本封面绣满金色藤蔓的古籍,专注的神情仿佛与外界隔绝。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清冷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纯净,恰似她衣摆间若隐若现的精致花纹,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
“侍卫官先生,欢迎光临金织招坊。”
她的声音清冷如深山涧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安,仿佛她周身那层由金丝与柔光织就的氛围,本就该如此从容。
玄霄微微颔首致意,玄色劲装下的金属护腕与门框铜环相触,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他黑色上衣的背后蓝色残月图案透着冷峻的气息。
“望墨涅塔祝福你的手艺,阿格莱雅小姐。”
阿格莱雅的目光在他袖口的蓝色残月上稍作停留,随后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裙上金丝似又亮了几分:
“上次您买的衣服穿着可还合身?”
“在家乡里,可没有比这更好的手艺了。”
玄霄语气诚恳,目光扫过店内琳琅满目的绸缎与绣品,每一针每一线都似蕴含着独特的故事。
大理石地面的整洁无声映衬着工坊的细致,连一粒尘灰都寻不见,就像阿格莱雅此刻浅笑时,衣饰间金丝纹路都规整妥帖,不见丝毫凌乱 。
阿格莱雅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古籍封面的金线,裙角因这轻缓动作,漾起细微的金浪:
“侍卫官先生真是客气。不过,你此番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闲聊吧?”
玄霄神色一敛,目光变得深沉:“来看看黄金裔的生活,是否好过了一些。”
阿格莱雅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发梢的金辉随着她的垂眸,在裙面上投下细碎的影:
“已经很好了。我们从不敢奢求……”
玄霄指尖摩挲着袖口,烛火在他瞳孔里凝成两簇冷焰:
逐火之旅已经开始了。
阿格莱雅手中的金线微微一顿,绣架上未完成的锦缎泛起细密涟漪。
她垂眸避开玄霄审视的目光,指尖抚过古籍烫金藤蔓:
若想知道更多黄金裔的事,去云集市场找吾师或许更合适。
绣针穿透绸缎的轻响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玄霄警觉地扫视四周,粗糙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摇曳的烛影。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玄色劲装扫过绣架,惊落几片金线绣成的叶子:
有事随时找我。
木门后门帘掀起的刹那,山之民巡逻的脚步声恰好从街角传来。
待门扉重新合拢,阿格莱雅望着玄霄离去的方向怔了怔。她轻轻拾起桌上的刺缎,素白指尖捏着金针穿梭如蝶,开始绣一幅新的纹样。
烛光为她的金色短发镀上柔光,当绣出某个熟悉的残月图案时,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细密的金线在绸缎上蜿蜒,渐渐勾勒出并肩而立的几个人影。
........
晨光穿透奥赫玛宫殿的琉璃穹顶,在玄霄挑染的金发上镀了层金边。他倚着廊柱百无聊赖地转着佩剑,金属冷光映出回廊尽头海瑟音巡视的身影。
作为侍卫官,他的日常不过是在宫殿各处闲逛观察,偶尔收集些坊间传闻,真正护在刻律德菈身侧的,永远是那位黑紫裙裾翻飞的骑士统领。
后腰传来的酸痛让玄霄不自觉皱眉,昨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刻律德菈卧室的烛火摇曳,少女蜷在雕花大床上批改文书,羊皮纸翻动的声响混着她偶尔的嘟囔。
当羊毛毯突然落在脚边时,他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最终却只是将毯子叠好放在椅上,在冰凉的地板上平躺如私人——与其说是习惯暗处待命,不如承认自己不敢直面那份滚烫的温度。
回廊尽头传来海瑟音的脚步声,玄霄连忙站直身体。发梢珊瑚碎光晃动的御姐递来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冷冽的声线里难得带了温度:
“下次别在风口打盹。”
少年接过茶杯时,此刻掌心的暖意,竟与昨夜书房里若有似无的温柔重叠,烫得他险些握不住杯盏。
海瑟音的目光扫过玄霄倚着廊柱的闲散模样,发梢珊瑚碎光随皱眉轻轻颤动:
你真没差事要办?
少年转着佩剑的动作顿了顿,唇角扬起狡黠的笑:
有啊,不过这会儿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又让霄替你跑腿?
海瑟音白了他一眼,黑紫裙裾扫过地面时带起细碎声响,后半句抱怨咽在喉咙里,转身时发梢碎光晃成模糊的弧线。
玄霄望着她的背影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剑柄。下一秒,他的视野骤然分裂——现实中仍是宫殿回廊的鎏金穹顶,另一重视野却浸在云集市场的嘈杂里。
绿光氤氲中,他的忆灵立在僻静巷口,对面站着个红发小女孩。
云集市场的喧嚣如潮水漫过耳畔,玄霄的忆灵立在巷口阴影里。这具分身与本体几乎是镜像复刻——同样挺拔的身形,腰间悬着同款佩剑,连挑染的金发散在肩头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但日光下的差异格外分明:本体冷白的肤色在此处化作健康的小麦色,覆着薄汗的额角泛着微光。
本该是赤红的瞳孔浸成深海蓝,眼尾上挑的弧度却藏着与本体如出一辙的促狭;最惹眼的是那头黑发尽数褪成雪,但金色挑染依旧。
缇宝仰起脸,发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眨巴着眼睛,看向面前的忆灵问道:
“小玄,又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忆灵微微俯身,雪色长发间金色挑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不同于玄霄冷白的肤色,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透着一股活力,深海蓝的眼眸中满是温和笑意。
他轻轻开口,声音清朗:
“我其实是有自主意识的,你喊我的话,其实可以喊我小克,或者小霄。”
缇宝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忆灵,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好奇。
虽然她已经活了很久,但眼前这个和玄霄外貌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还是让她感到新鲜。
“小克!”她突然大声喊道,随后微笑起来。
“感觉和小玄不太一样呢,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说着,她伸手拽了拽忆灵的衣角,“不过,你来找我们,肯定是有事要问我们。
忆灵指尖摩挲着佩剑穗子,深海蓝的瞳孔映着缇宝红发在风中的晃动:
我想打听黄金裔的分布。
缇宝蹲下身扒拉着石板缝里的青苔,成熟的眼眸在阳光下眯成细线:
那群血里淌着黄金的人们,现在跟星星似的撒在各地——北境冰原的雪缝里藏着两三个,东境雨林的古树上蹲了伙儿,
她突然抬头,指尖沾着的绿苔滴下汁液:
不过最麻烦的是人心——好多地方见着金血就跟见着瘟疫似的,上个月还有个黄金裔被绑在火刑柱上。
忆灵沉默时,缇宝忽然跳起来拍他肩膀,手背神力纹路忽明忽暗:
但『我们』在到处找他们!
她说到逐火之旅时,发梢无风自动,黄金血裔不过是血脉里多了些日光沉淀的人子,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躲在阴影里吧?
烈日将石板路晒得发烫,蒸腾的热浪模糊了远处市集的喧嚣。忆灵双臂环胸,金属护腕泛着冷光,眉峰微蹙,眼底浮起探究的暗芒:所以剩下的『你们』都在干什么呢?
缇宝背靠斑驳砖墙,褪色的红马尾随意垂落肩头,她歪头露出虎牙一笑,浅褐色的脸颊泛起红晕,绣着暗纹的短袍下摆沾着些许青苔:
都在四处收集信息和说服其他的君主与黄金裔加入逐火之旅。
霄的瞳孔骤然由深蓝转为浅蓝,又瞬间复原,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紧绷,嘴角抿成直线:
那很危险的,很多君主不会听你的建议的。
缇宝扬起下巴,红宝石般的眼眸映着日光,脖颈处的古铜色项链微微晃动:我们知道,但还是要尝试。
她站直身体,双手抱臂,眼神犀利:
你现在应该是小玄吧?
霄神色严肃,微微点头,束腰皮带随着呼吸轻响:
是的,我目前把意志接入了。
我们有一个已经到了一座城『阿格特斯尤』。
缇宝话音刚落,忆灵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失色,眉头紧锁,深蓝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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