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青霜城被雾裹着,血味混在湿气里,像腐烂的布蒙在人脸上。十年前这地方还有药香,药炉日夜不灭,医修们穿青袍走巷,救人不收钱。如今灵气枯了,连熬药的火都点不着,整座城像口枯井,死气沉沉。
青禹缩在柴堆后,十岁,瘦得肩胛骨支棱着,像两片枯叶子。他身上那件青布药袍原本是父亲常穿的,太大,袖子拖到手背,现在被血浸透,沉得抬不起胳膊。怀里贴着胸口的地方,有本破书,封面写着《青囊玄经》四个字,布满裂纹,像干涸的河床。另一只手死死搂着个蛋——青壳,温热,微微震。
他刚从父母尸体中间爬出来。
母亲死得早,倒在堂屋门槛上,手里还攥着半块药饼。她把书塞进他怀里时,嘴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吹灰:“活下去……”没说完,头一歪,再不动了。
父亲没让他看自己最后一面。等他跌跌撞撞扑过去,只看见一地血雾,袍子碎成片,丹田炸了,整个人像被掏空的皮囊。最后那点灵力,顺着眉心灌进他脑子里,烫得他眼前发白。他没哭,只觉得骨头缝里“咔”地一声,好像有根枝条破土而出,扎进血脉。
外面火把晃,脚步声踩碎瓦砾。
是镇魔司的人。
他们不是来救人的。火把照进前院时,青禹听见盔甲碰撞声,还有刀出鞘的轻响。黑甲卫,腰佩铁令,专杀“隐患”。青家医修传三代,如今只剩他一个活口,不灭,留着过年?
他贴着墙根挪,每走一步,经脉像针扎。父亲那股灵力还在乱冲,胸口烧得慌,随时可能炸。
正门封了,侧门有人守,院墙高,上面还残留着旧阵法的光,碰一下就响。爬?翻?他才十岁,够不着。
只剩后院那条污水沟。
他记得小时候偷溜出去采药,爹打他屁股,娘在后面笑。沟口铁盖生锈,盖子底下是城里的排废道,通城外荒地。平时臭得狗都不靠近,现在倒成了活路。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右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倒出些灰白粉末——九转隐息散,他自己配的。药鼠试过一次,能压住体温和灵息,管半个时辰。能不能活,看命。
血混药,冒烟,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屏住呼吸,把药粉抹在衣领、袖口、后颈,又把蛋贴胸口藏好,深吸一口气,掀开铁盖。
臭。
污水没到膝盖,滑腻腻的,踩下去咕嘟冒泡。他弯腰爬进去,铁盖咔嗒盖上,黑暗吞了他。
沟道窄,脑袋碰顶,他只能匍匐。手撑着湿滑的壁,一点一点往前蹭。污水灌进鼻子,呛得他想吐,但他死死咬牙。外面人声近了,狗叫,有人喊:“搜柴房!后院别漏了!”
他不动,贴在壁上,连呼吸都掐住。
狗叫了两声,往别处去。
他继续爬,十丈,二十丈……直到拐个弯,听见远处水流声变大——出城段了。
他撑着爬出污水口,瘫在泥地里,喘得像破风箱。浑身臭,脸糊着泥,手指发白起皱。但他还活着。
怀里蛋突然一震。
他一惊,抱出来看。青壳上多了道细缝,不长,像谁用针划了一下。一缕青光从缝里渗出,柔,却刺眼。光顺着他的掌心爬上去,钻进手腕,一路冲进经脉。
那股乱窜的灵力,竟稳了。
像旱地来了水,枯藤碰了雨。
他盯着蛋,声音哑:“你……也活下来了?”
蛋不动,光收了回去,只剩那道缝,像在看他。
他没时间多想。胸口那本《青囊玄经》还在发烫,裂纹里渗出血丝,是他刚才喷的。他把它掏出来,摊在泥地上,指尖泛起微弱绿光——药纹显影术,医修用来辨药年份、毒性,他拿来试书。
绿光扫过血渍,纸面突然浮出字。
墨色淡,笔迹抖,像临死前写的:
“去九垣……找陆……”
后面没了。
他认得这字,父亲的。
九垣?那地方远,听说是大城,有修士坊市,也有百草阁。陆?姓陆的谁?他脑子乱,记不起青家有这号人。但方向有了。
他把书收回怀里,贴紧胸口。湿药袍贴着皮,冷,但他没觉得苦。爹娘死了,可他们把命塞进他骨头里,把书交给他,把路指给他。
他还活着,经就活着。
他靠着沟壁坐下,闭眼。经脉还在疼,那股灵力没完全安分,得想办法压住。他低声念:“安神引气诀,一息归中,二息入络……”这是《青囊玄经》里治心悸的方子,本是医人用的,他拿来稳自己。
念到第三遍,怀里蛋又震了一下。
青光再出,比刚才长,顺着心口钻进去,像根细藤,缠住乱流的灵力,一点点往丹田引。
他睁眼,低头看蛋。
“你懂我?”他问。
蛋不答,光慢慢收了。
他知道,这蛋不寻常。爹娘死前把它塞他手里,说“青丝不灭,木脉不断”。他不懂什么意思,但既然留给他,就是活路的一部分。
他站起来,拍掉泥,把蛋重新裹进衣襟。短木剑还在腰上,藤蔓缠着剑柄,沾了污水也不怕。他摸了摸左耳垂那道疤——三岁上采药摔的,娘说像月牙。
现在,它像刀痕。
他望向城外。
黑,望不到头。荒道蜿蜒,通向野岭,风刮着枯草,沙沙响。
他知道,往后没人给他做饭,没人替他包扎,没人夜里拍他背说“不怕”。他得自己活,自己走,自己扛。
他迈步。
一步,两步,踩进夜色里。
背后,青霜城的火把还在晃,像鬼火。
他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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