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祭、品!”
苏叶嘶哑的呐喊,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瞬间在狂热的祭祀现场炸开。
震耳欲聋的咆哮和跺脚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无数道或惊愕、或愤怒、或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祭坛上那个本该瑟瑟发抖、引颈就戮的“祭品”身上。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苏叶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她强迫自己忽略手腕脚踝的剧痛,挺直脊背,毫不退缩地迎上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汗水浸湿了她身上简陋粗糙的麻布“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但她的眼神却燃烧着熊熊的求生火焰。
“放肆!”手持骨刀的大巫勃然大怒,脸上涂抹的油彩因扭曲的表情而显得更加狰狞。“肮脏的异族雌性!竟敢亵渎神圣的献祭仪式!你的血,是对狼神最好的告慰!”他高举骨刀,作势就要扑上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杀意。
周围的兽人也反应过来,低沉的咆哮再次响起,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一些强壮的雄性兽人甚至向前逼近了几步,獠牙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苏叶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知道,自己的话激怒了这些原始兽人,稍有不慎,下一秒就会被撕成碎片。但她没有退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
就在大巫的骨刀即将落下,兽人群情激愤的瞬间——
“慢。”
一个低沉、冰冷、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如同寒流拂过,瞬间冻结了躁动的空气。
是那个银发金瞳的男人!
他依旧站在那片阴影里,仿佛从未动过。只是那双漠然的金瞳,此刻微微转动,如同最精准的猎食者锁定了目标,牢牢地钉在了苏叶身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腥味?
大巫的动作硬生生顿住,骨刀悬在半空,他惊愕地看向阴影中的男人:“王!这个异族雌性胆敢亵渎仪式,理应即刻处死,以平息狼神之怒!”
被称作“王”的男人——银月狼族的首领苍曜,没有理会大巫的咆哮。他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篝火的光芒终于完全照亮了他。近两米的身高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银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随意披散在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脊背上。深刻的五官如同刀劈斧凿,完美却冰冷得不近人情。一身简单的黑色兽皮裹住精悍的身躯,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金色,竖立的瞳孔闪烁着非人的光泽,冷漠、威严,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渺小的生灵。
他一步步踏上祭坛的石阶,沉重的脚步声如同踩在每一个兽人的心跳上。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靠近而变得粘稠、压抑。
苏叶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太高大,太有压迫感了。那纯粹的兽性和冰冷的神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气场。藤蔓勒得更紧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苍曜在距离苏叶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微微俯身,冰冷的金瞳近距离地审视着她,仿佛在研究一件新奇又脆弱的物品。他身上传来一种混合着冰雪、松木和淡淡血腥气的独特味道,强势地侵入苏叶的感官。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毫无温度,如同冰棱碰撞,“是什么?”
他的通用语有些生硬,带着奇特的卷舌音,但苏叶听懂了。他在问她的身份、来历。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苏叶强压下喉咙的干涩和恐惧带来的颤抖,大脑飞速运转。她不能暴露自己是穿越者,这只会被当成疯子或邪祟。她需要展示价值!立刻!马上!
“我…”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有力,“我懂得…生命的语言!我…能救活垂死的幼崽!能…治愈难缠的伤痛!”她急中生智,用最原始、兽人可能理解的词汇,点出自己的“医术”价值。兽医也是医!在现代她能救濒死的宠物,在这里,她一样可以救兽人的幼崽!
“救?”苍曜的金瞳微微眯起,审视的目光更加锐利,带着一丝明显的怀疑。在蛮荒大陆,只有大巫和极少数拥有特殊能力的巫医才敢宣称能“救”命。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气息混乱的雌性,凭什么?
“狂妄!”大巫厉声尖叫,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苏叶脸上,“王!不要听信这异族的蛊惑!她是在拖延时间,亵渎狼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不祥!杀了她!用她的血平息神的怒火!”
“杀了她!”
“杀了这个异族!”
“献祭!献祭!”
大巫的煽动再次点燃了部分兽人的怒火,喊杀声又起。
苏叶的心沉到了谷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苍曜的目光依旧冰冷,并未因她的话产生多少波动。难道…真的不行吗?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她的刹那——
“呜…呜哇——!!”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属于雌性兽人的痛苦尖嚎,骤然从祭坛下方拥挤的兽人群边缘爆发!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瞬间撕裂了祭祀现场的喧嚣!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脸上带着稚气的狼族雄性连滚带爬地冲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倒在祭坛下方,对着苍曜的方向疯狂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王!王!救救我的伴侣!救救她!她要生了…生了一天了…幼崽卡住了…血…流了好多血!大巫…大巫说…说没救了!王!求求您!求求您想想办法!!”他语无伦次,额头磕在坚硬的石地上,瞬间一片青紫。
人群一阵骚动,自发地让开一条路。只见一个强壮的雌性狼族兽人躺在地上,身下是刺目的、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她痛苦地蜷缩着,脸色灰败,进气少出气多,隆起的腹部还在不自然地抽搐,但显然里面的幼崽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难产!而且是极其凶险的难产!在现代都足以致命,在这缺医少药的原始兽世,几乎等于判了母子死刑!
大巫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显然已经放弃了。
绝望的哭嚎,刺鼻的血腥味,濒死雌兽的痛苦喘息…这一切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现场每一个兽人的心上。祭祀的狂热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剧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悲凉和无力感。
苍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金瞳扫过那濒死的雌性和绝望的雄性,冰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苏叶敏锐地捕捉到,他周身那股纯粹的漠然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机会!这是上天赐予的唯一机会!
苏叶的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飙升,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不适。她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苍曜,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力量:
“让我试试!我能救她!我能救幼崽!”她用力挣扎了一下,指向地上濒死的雌性,“快!解开我!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能做到!”
她的声音在死寂的祭坛上回荡,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奇异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力量。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她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苍曜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终于第一次,真正地、专注地、落在了苏叶的脸上。那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是否藏着足以颠覆这蛮荒法则的力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篝火跳跃,映照着祭坛上被捆绑的异族雌性坚定无畏的脸,也映照着阴影中银发狼王深不见底的金色眼眸。
生与死,信与疑,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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