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绝对的黑暗。
只有岩壁深处残留的、如同垂死萤火般的微弱翠绿光屑,在苏叶剧烈翻滚的视野边缘明灭不定,勾勒出这条狭窄通道扭曲狰狞的轮廓。
冰冷、潮湿、充斥着岩石粉尘和浓郁古树根须清香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土腥味,蛮横地灌入她的口鼻。
每一次呛咳都撕扯着枯槁的胸腔,带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灵魂深处,契约根须的抽吸从未停止,如同附骨之蛆,贪婪地汲取着她残存的生命力,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在沸油与寒冰间反复煎熬。
“阿姆…黑…怕…”怀里的小灰紧紧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抖得厉害,翠金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倒映着那些微弱、跳跃、如同鬼火般的绿光,充满了对这个未知幽闭空间的恐惧。他额心的树苗印记似乎也感应到了母亲的状态和环境的险恶,光芒变得有些黯淡,微微波动着。
“不怕…小灰…抱紧阿姆…”苏叶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只能用枯瘦的手臂更紧地箍住儿子,用自己枯槁的身体传递着微弱的、却竭尽全力的安抚。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小灰,怕自己此刻枯槁如鬼的面容吓到他。
通道狭窄得令人窒息,仅容一人勉强通行。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苍曜沉重的身体在向前挪动!昏迷的狼王身躯如同冰冷的巨石,每一次拖动都耗尽她枯竭的力量。粗糙的岩壁刮擦着她裸露的手臂和脸颊,留下道道血痕,混合着汗水和灰尘,黏腻而刺痛。
轰隆隆——!!!
身后,那被巨石彻底封死的通道入口方向,传来沉闷如雷的崩塌轰鸣!整个通道都在剧烈颤抖!头顶簌簌落下更多的碎石尘土,砸在苏叶的头上、肩上,如同冰冷的雨点。烟尘弥漫,几乎让她窒息。
“阿图…石牙…黑爪…”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那最后一眼看到的、被毁灭巨石和冲击波吞噬的血色身影…他们还活着吗?这个念头让她枯槁的身体一阵阵发冷。
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停留!这条通道随时可能彻底坍塌!那点指引他们进来的微弱新鲜空气,是唯一的希望!
苏叶咬紧牙关,下唇早已被咬烂,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调动着灵魂深处被契约燃烧榨取的每一丝力气,如同在泥沼中拖动一座山岳,艰难地、一寸寸地向前挪动苍曜的身体。她的脚踩在湿滑崎岖的地面上,好几次都差点滑倒,每一次都牵扯着灵魂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
“呃…”
就在她又一次拼尽全力拖动苍曜,几乎要力竭倒下的瞬间,一直昏迷不醒的苍曜,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颤音的闷哼!
这声音在死寂的通道中,如同惊雷!
苏叶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苍曜?!”她猛地低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狂喜!
借着岩壁深处那点微弱的翠绿光屑,她看到苍曜那双紧闭的金色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对抗着沉重的黑暗和痛苦!
他…他要醒了?!
巨大的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苏叶濒临崩溃的身体!她不顾一切地俯下身,枯瘦冰凉的手颤抖着抚上苍曜冰冷的脸颊:“苍曜!醒醒!看看我!我是苏叶!”
“王!王您醒了吗?!”连怀中恐惧的小灰都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颤抖,翠金的眼眸紧紧盯着父亲的脸。
然而,回应她的,并非清醒的目光。
苍曜紧闭的眼皮下,金色的眼球似乎在剧烈地转动!他的眉头紧紧锁起,额角青筋暴跳,仿佛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冰冷的汗水瞬间浸湿了他银色的鬓发!
“不…不要…走开…滚!!!”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狂暴杀意和绝望恐惧的嘶吼,猛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那声音完全不似他平时的冰冷威严,反而像是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疯狂!
他并未真正醒来!而是陷入了某种极其可怕、极其真实的幻境!
“苍曜!是我!苏叶!你醒醒!”苏叶的心瞬间揪紧!她用力拍打着苍曜冰冷的脸颊,试图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但苍曜毫无反应。他身体肌肉绷紧如铁,似乎在幻境中正与无形的敌人搏杀!那声嘶吼之后,他紧咬的牙关渗出淡金色的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喘息。
“树…血…血树…吞噬…”破碎的、充满极致恐惧的词语,断断续续地从他口中溢出,如同梦呓,却让苏叶浑身汗毛倒竖!
血树?!吞噬?!
是那个幻境!是之前他意识沉沦时看到的景象!那株扎根于无尽骸骨、流淌着污血、吞噬着星辰的恐怖巨树!它竟然还在纠缠着他?!甚至在昏迷中将他拖入更深的噩梦?!
苏叶猛地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些岩壁中明灭不定的翠绿光屑,此刻在她眼中,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这条由古树根须强行开辟的通道…难道…难道也连接着那个恐怖的幻境源头?!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通道的阴冷更甚!
“走…快走…”苍曜的梦呓变成了痛苦的低吟,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挣扎起来,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苏叶枯槁的手臂挣断!
“苍曜!停下!看着我!”苏叶死死抱住他挣扎的身体,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指甲深深掐入他冰冷的皮肤!她低下头,用自己枯槁的额头,狠狠抵住苍曜布满冷汗的额头!
“看着我!我是苏叶!你的伴侣!小灰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没有血树!没有吞噬!醒来!苍曜!给我醒来!”她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疯狂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混合着灵魂深处那点被契约燃烧的、属于她的本源意志,狠狠撞向苍曜混乱狂暴的意识深处!
嗡!
就在她额头抵住苍曜额头的刹那!
苏叶额心那枚沉重繁复的古树契约印记,以及苍曜眉心那枚属于狼王本源的、此刻黯淡无光的银月印记,同时爆发出微弱却尖锐的光芒!
苏叶的印记是深沉的、带着束缚和生命链接的翠绿!
苍曜的印记是濒临破碎的、带着不屈挣扎的微弱银芒!
两股力量,如同水火,在两人额头相抵的狭小空间内,猛地碰撞!
“呃啊——!!!”
苍曜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那双紧闭的金瞳骤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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