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地门关。
寒风呼啸,卷起阵阵血腥沙尘。
破败的城墙上,镇妖军的旗帜褪色破损,却依旧倔强地飘扬。
韩平身披重甲,伫立在城垛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关外荒原。
关外,妖兽尸体层层堆叠,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膻之气。
突然,他心有所感,转头望向镇北县方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方才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一股强大的火灵之力在远处爆发,但又迅速消散。
“大帅?”亲卫韩乙见他分神,低声提醒。
韩平收回目光,神色恢复冷峻:“继续说。”
韩乙躬身,艰难禀报:“此役,
将士轻伤三百二十人,重伤八十七人,阵亡……四十六人。”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军中药草已经见底,重伤的弟兄们……”
韩平袖中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城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巨剑,插在荒原与生灵之间。
“粮草呢?”他声音沙哑。
“第三批催粮队……还是没有消息。已经三个月了。”
韩乙低声补充,眼中愤懑难掩,“朝廷是不是……”
“闭嘴!”韩平猛地转身,眼中血丝密布,“再敢妄议朝廷,军法处置!”
但他何尝不知,三批催粮队,六十名精锐,全都泥牛入海。
朝廷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自石阶传来。
副将李勇甲胄破碎,浑身是血,在亲兵搀扶下艰难登上城楼。
“大帅!”李勇挣脱亲兵,扑通跪地,声音嘶哑,“卑职……有辱使命!”
韩平瞳孔一缩,快步上前扶住他:“怎么回事?!”
“黑虎峡……我们遭遇伏击……”
李勇剧烈咳嗽,嘴角溢血,
“对方训练有素,专挑携带文书的人下手……
他们就是冲着催粮队来的!”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被血浸透的布囊,颤抖着倒出几本崭新的羊皮册——
《五行基础功法》、《基础丹诀初解》……
“待到京城,兵部推诿,丞相府拖延……
整整七日,连陛下的面都没见到!他们不给粮草,只给了这些!”
李勇眼中是滔天的愤怒与屈辱。
韩平拿起一本功法,指尖冰凉。
帐内一片死寂。
朝廷这是既不给粮草,又不想落人口实,竟想出这等“以战养战”的借口!
要他们吃妖兽肉充饥,取内丹修炼!
长期食用妖兽肉的后果——妖气淤积,神智错乱,沦为半人半兽的怪物!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要把镇妖军往死路上逼!
韩平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骇人的平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缓缓站起身,铠甲发出铿锵之音。
“李勇,好好休息。”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最终望向镇北县方向。
“明日点齐三百精兵,前往镇北县。”
韩乙心头一紧:“大帅,这是要……征粮?”
“不是征!”韩平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
“是——‘借’!准备好借条。若是朝廷责难……”
他摸了摸腰间佩剑,“我韩平一力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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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镇北县县衙大堂,气氛凝重。
李勇一身戎装端坐主位,唐知县陪坐一旁,四大家主分坐两侧。
“诸位,”李勇开门见山,“地门关粮草告急,
韩大帅特命末将来向各位借粮,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说罢,取出盖有大帅印信的空白借据放在桌上。
王家主率先叫苦:“李将军,去岁收成不佳,库中存粮有限啊。”
张家主、李家主纷纷附和,提及朝廷历年拖欠的粮款。
陈长河沉吟道:“李将军,陈家往年供应军粮,尚有三万两未结。
不是陈某不肯借,实在是生意难做。”
李勇面色渐沉,手按剑柄:“诸位可知,
地门关若破,镇北县将首当其冲?届时别说粮食,就是性命都难保!”
堂内寂静,家主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松口。
陈飞静静观察,注意到尽管李勇语气严厉,
但军士们军纪严明,这让他对镇妖军多了几分好感。
眼看谈判僵持,李勇眼中决绝之色愈浓。
陈飞暗道不妙,悄悄拉了下父亲衣袖,低声道:
“父亲,既然您已有决定,何不……”
仔细听完,陈长河眼中精光一闪,重新打量了这个身体孱弱的三子。
老三思虑之周全,远超同龄人!
他沉吟片刻,终于起身,声音洪亮而沉重:“李将军!
镇妖军保家卫国,将士们浴血奋战,我陈家岂能坐视?
虽家业微薄,愿献出余粮三千石,助镇妖军度过难关!”
满堂皆惊!
李勇猛地站起,虎目动容,大步走到陈长河面前,郑重抱拳:
“陈家主高义!雪中送炭,恩同再造!李某代地门关八千将士,拜谢陈家活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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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车在陈家粮仓前排成长龙。
军士与仆役一同忙碌,动作小心,爱惜每一粒粮食。
李勇心弦稍松,但眉头未展。
三千石,对八千将士,不过支撑月余。一月后呢?
这时,亲信军士悄步上前低语:“将军,
有消息说陈家正在收拾细软,看架势,像是准备离开镇北县……”
李勇目光一凝:“准备离开?可知去向?”
“下人们嘴严,只说是主人安排。但看其动静,非短期出行。”
李勇心中疑窦顿生。
刚表现“高义”,转眼就要走?
他沉吟片刻,低声吩咐两名精干军士:
“你们留下,仔细打听清楚陈家动向,尤其去向和缘由。
切记,不可惊扰他人,查明后速回禀报!”
“是!”
粮队启程,车轮辘辘,沉重地碾过青石路面。
李勇回望粮库高墙,那份稍安的心绪已被更深的疑虑取代。
陈家——
你们要去哪里?
又为何如此匆忙?
粮队蜿蜒驶入地门关,残阳将余晖涂抹在斑驳城墙上。
关内死寂的气氛被打破,疲惫的士卒们下意识麻木抬头。
当他们看清车上堆积的粮袋,嗅到久违的谷物清香时,
一双双黯淡的眼睛骤然亮了。
一个伤兵挣扎着想站起,声音嘶哑颤抖。
“粮……是粮!”
如同冰河解冻,士兵们纷纷起身,远远望着,
目光死死黏在粮袋上,仿佛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哽咽,那是绝望中窥见生机时的本能。
几个老兵眼神在短暂狂喜后,染上更深的忧虑——
这点粮食,能撑到下次妖兽来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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