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回首看了眼阳关内外尸横遍地的惨状,黯然道:“正该如此,虽然两国为敌,却又何必让这些无辜军士枉送性命。”
帖穆勒闻言,澄澈而深邃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二人隔空对视一眼,然后便不约而同的闪身后撤,帖穆勒返回蛮军大营深处,不多时,蛮营之中便自号角声声,呼唤已然精疲力竭、无力再战的攻城蛮军撤回营中。
路宁也自调转方向,化作一道黑白交杂的剑光返回阳关。
待到路宁掠过长空,回到阳关附近,才见关城上下尸骸狼藉、血浸焦土,晚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扑入鼻腔,直教人胸口发闷。
阳关青灰色的城墙上布满箭孔与刀痕,几处雉堞坍塌大半,幸存的守军正借着暮色抢修城墙,无数人影在残垣断壁间往来穿梭,虽显万分疲惫之态,却无半分懈怠。
玄雷剑的剑光越过关头,那些守军遥遥看见,虽然个个带伤、疲惫不已,却依旧冲着剑光欢呼,显然先前路宁以先天雷令变驱散乌云之举,已然深深刻入了这些士兵的心中,赢得了他们无穷的信任与尊敬。
路宁知道今日梁军大战极苦,故此有意将剑光在残破却依旧屹立的阳关城头上空缓缓盘旋片刻,激发大军士气,然后才按落剑光,轻飘飘地降在楚王帅帐附近。
早有把守的亲兵将他迎进大殿,楚王正与军中幕僚统计此战损失,见路宁回来,忙转身问道:“真人无恙否?可曾斩杀了那个极北大草原的妖人?”
路宁将自己在蛮营之中所遇所见对楚王叙说了一遍,“此人自称草原勐合格日乐大王座下侍者,名唤帖穆勒,精通萨满秘法,法力之高强还在贫道之上,果然是个劲敌。”
“今日我与他不过暂且罢战而已,以后必定还要有一番争执……倒是殿下这边,关城战事如何?”
楚王叹道:“蛮兵攻势凶猛,我军伤亡惨重,乌木罕也自出手,多亏得诸将奋勇,伏牛、黄睛二童子暗助,那乌木罕有些忌惮,不敢肆意妄更有为,所以才能稳住战线。”
“此战蛮军猛攻数日,折损不下八千余人,我军守军亦伤亡四千有余,连折三名校尉,幸得真人缠住了那个什么帖穆勒,此人先前在阵前呼风唤雨、降下冰雹,我军箭矢难发、阵型大乱,再迟片刻,不说关城,起码瓮城必定会被蛮军攻破了。”
路宁摆手道:“王爷客气了,守关终究是靠将士们浴血搏杀,贫道不过略尽本分罢了,岂敢居功。”
楚王眉头紧锁,疑惑道:“两军交战,本王虽然兵力吃紧,却还能维持得住,只是那帖穆勒既然是草原来人,又为何要与北蛮一同入寇本朝?”
路宁便把北蛮遭遇天灾,不得不入寇之事说了,楚王闻言神色一动,“如此说来,北蛮岂非有些根基不稳?而且帖穆勒与乌木罕等人皆非蛮军同族,或许本王能够着落在这几点上,分而化之……”
他一边在心中谋算这些事儿,一边命人摆下宴席为路宁、牛黄童子以及诸将庆功,席间谈及后续应对,众人皆觉死守不可取,终究还是要朝廷加派援军,方能内外夹击,击退蛮军。
此后数日,北蛮果然未曾大举攻城,每日只派小股骑兵在关前试探,皆被守军弓箭驱退。
阳关城内则加紧修补城墙、整饬军备,伤员得到救治,阵亡将士遗体亦能妥善掩埋,总算恢复了几分再战之力。
路宁每日清晨都会登上城楼,观察蛮军大营动静,偶见帖穆勒身影在营中出现,却并未再施法挑衅,梁蛮双方就此陷入僵局。
这日午后,路宁正在静室之内打坐调息,神识自然而然散发于天地,忽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自城外飘来,虽然极淡,却带着几分魔气。
他心中一动,睁开眼来,叫牛玄卿备下茶水。
果然片刻之后,静室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闪身而入,正是多日未见的秦无殇。
只见秦无殇面色比往日略显一丝苍白,眼底却透着几分异样的光亮。
他见路宁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带着几分邪气的浅笑,“清宁道友好神通,我才露出一丝气息,你便提前发现踪迹,神识如此敏锐,与寻常四境道门弟子迥然不同,倒似是佛门弟子一般,提前修炼过精神秘法。”
“秦道友好见识,贫道当初为了破境,的确参修过几日佛法,倒是叫道友见笑了。”
路宁微笑着起身让座,倒了杯茶水递给秦无殇,然后方才问道:“秦兄不在山中关隘里守着,孤身一人跑来贫道这里,怕不是只为闲谈吧?”
秦无殇接过茶盏,只淡淡道:“上次我曾对道友说过,正要借大梁北蛮此番大战,磨砺七杀刀诀,顺带施夺道外魔之事,以助长本身修为功力。”
“这些时日,阳关内外死伤无数、怨气冲天,正是牵引诸天外魔的绝佳时机,我便每夜借这些怨气为引,召来域外之魔斩杀,夺其本源,倒也收获匪浅。”
路宁闻言,眉头微挑,“魔门大法果然别有玄妙,只是以如此大的怨气引魔,未免太过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召来诸天外魔中的厉害角色,遭魔头反噬,心神被夺,到时候一身修为尽付流水,反为不美,甚至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秦无殇叹息一声道:“清宁道友此乃金玉良言,我一向自负修为根基扎实,对神魔宗秘法掌控精熟,行事看似狂放,实则步步皆有谋算分寸。”
“只是……唉,此次夺道于外魔,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出了意料之外的纰漏。”
“怎么,秦道友遇着何事?”
“前夜子时我修此法,无意中在识海中引来了一群诸天外魔,其名曰塳陀妖,身形黑青,状如恶鬼,乃是烦恼魔的一种,修为孱弱,不过魔气正宗,正合我用来修炼。”
“起初一切顺利,我依仗神魔宗秘传之法,稳守灵台清明,以七杀刀意将这群塳陀妖一一斩杀,尽取其魔念与魔气,化入本身修为。”
“只是就在我即将把这群魔头斩杀殆尽之时,却有一头塳陀妖忽然变化了形貌,气息诡异。”
“我本以为它是塳陀妖中的天生异种,故此将其困于识海之中,欲斩之夺道,谁知这魔头遁法特异,故此被它撕裂识海屏障逃了出去。”
“嗯?竟有如此奇事,莫非是秦道友大意了不成?”
路宁闻言亦自吃惊不小,神魔宗是何等遮拦大派,五方魔教嫡传之一,门中秘传专克诸天外魔,怎会犯下这般大的错漏?
因此他宁愿相信秦无殇是一时疏忽了,也不肯信居然是神魔宗那历经无数代高人完善的秘法本身出了问题。
秦无殇苦笑道:“非是在下大意,也不是我宗秘法失灵,实在是这回牵引而来的魔头有些古怪,竟能借人与鸟兽的心灵为跳板,我一时不查,这才被它遁逃。”
“这些诸天外魔视天地万灵为资粮口食、贪婪无度,我怎敢轻易纵放?故此匆匆斩杀了余下的塳陀妖,然后便立刻循着那魔头遁逃时留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魔气,一路追杀下去。”
“只是我反复用了所学诸般秘法,这才发现这魔头果然不是普通塳陀妖,而是一头极其罕见的逃尘魔变化伪装。”
“逃尘魔?此魔贫道亦有所耳闻,传闻有上九魔之一心魔的血脉,一旦成年便有金丹以上修为,若是年深日久,甚至能有成就真魔之资、永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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