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着李承乾远去的身影,又注意到众人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地上的李泰还有他,
让他当场没有发作,只得等到明天的朝会吧!
次日,太极殿。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昨日魏王府的风波虽未明发谕旨,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早已通过各种渠道知晓了七八份。
此刻,众臣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都在等待着那场预料之中的风暴。
果然,待日常政务奏报完毕,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谏议大夫魏征,手持象牙笏板,毅然出列。他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般将矛头指向昨日“大逆不道”的太子,也没有去弹劾那丢尽颜面的魏王,而是将目光直指龙椅之上,面色沉肃、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与隐怒的李世民。
“陛下!”
魏征的声音洪亮,带着他一贯的刚直不阿,甚至比平日更添了几分锐利,
“臣,魏征,今日要弹劾一人!”
殿内顿时落针可闻,所有人心头一紧,暗道:“来了!”
李世民眼皮微抬,目光落在魏征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
“哦?玄成要弹劾何人?”
魏征深吸一口气,笏板高举,朗声道:
“臣,要弹劾的,正是陛下您!”
哗——!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魏征直斥君王,殿内还是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
房玄龄眉头紧锁,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但微微颤动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臣弹劾陛下,纵容皇子,以致兄弟阋墙,祸起萧墙!”
魏征毫不畏惧地迎着李世民骤然锐利的目光,言辞如刀,
“魏王李泰,结交逆臣,其府中门客与刺杀储君之张亮往来密切,陛下岂能毫无察觉?即便先前不知,事后亦未闻雷霆之怒,严加管束,此乃纵容之一!”
“太子李承乾,”他话锋一转,并未因昨日太子的“义举”而有丝毫偏袒,
“虽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然持剑闯府,杀伤侍卫,剑指亲王,惊吓手足至失禁昏厥,此等暴烈之行,骇人听闻!陛下事后竟未加申饬,未明旨惩戒,此乃纵容之二!”
他上前一步,声音愈发高昂,带着痛心疾首:
“陛下乃天下之父,亦是皇子之父!教子不严,父之过也!今日皇子间可持兵刃相向,明日是否就要祸乱朝纲,动摇国本?!陛下若不能秉公处置,严明法纪,则皇家威严何在?朝廷法度何在?!臣请陛下,下罪己诏,反省教子之失!并明正典刑,对魏王、太子依律论处,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这一番话,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
“魏大人此言差矣!”立刻有魏王一派的官员跳了出来,
“太子昨日虽行为过激,然魏王勾结逆臣嫌疑重大,太子乃为国本计,为晋阳公主计,其情可悯!岂能一概而论?”
“荒谬!”另一派官员反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便可持剑行凶乎?此风一开,日后亲王、皇子皆效仿之,这长安城岂不成了修罗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哼,若非有人步步紧逼,欲置储君于死地,太子何至于此?依我看,魏王才是祸乱之源!”
“一派胡言!证据何在?岂能因悬镜司一面之词便定亲王之罪?”
“那太子亲眼所见,亲身所历,难道也是假的?!”
“够了!”李世民被吵得头昏脑涨,猛地一拍龙案,脸色铁青。
他心中本就因昨日之事憋着一股邪火,此刻被魏征当庭弹劾,又被群臣争吵刺激,更是烦躁不堪。
他何尝不想快刀斩乱麻?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李泰若真与张亮勾结,背后是否还有他人?
李承乾昨日虽解气,却也留下了跋扈的把柄.....这团乱麻,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
就在这争吵愈演愈烈,几乎要失控之际,房玄龄忽然微微蹙眉,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环顾四周,目光在金銮殿上那个本应属于太子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
那里,空空如也。
不仅是太子,连平日必定会站在太子身后不远处的东宫属官,如于志宁、张玄素等人,今日也一个不见。
这太不寻常了!如此重大的朝会,涉及自身昨日那般惊天动地的行为,太子怎么可能缺席?
房玄龄的异样也被身边几个重臣察觉。长孙无忌也抬眼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连正在激烈辩论的双方,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太子的缺席。
殿内渐渐安静下来,一种诡异的氛围开始弥漫。
李世民也察觉到了下方的异常,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当看到那个空着的太子座位时,眉头紧紧皱起。
承乾这孩子,又在搞什么名堂?昨日闹出那么大风波,今日竟敢不来上朝?是心中有愧,还是.....又出了什么变故?他心中莫名一紧,想起了昨日李承乾离去时那句“兕子需要人陪”。
就在这时,一个殿中御史像是终于忍不住,出列躬身,声音带着不确定:
“陛下.....臣.....臣方才入宫时,似乎.....似乎听闻.....”
“听闻什么?速速奏来!”李世民沉声道。
那御史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臣听闻,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便带着晋阳公主,出了东宫,往.....往东市去了。”
“去东市作甚?”李世民追问,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御史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但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格外清晰:
“据.....据说是.....在之前那家‘甘香记’糖铺门口.....摆了个摊子.....在.....在卖糖。”
卖.....卖糖?!
刹那间,整个太极殿,包括龙椅上的李世民,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当场。
魏征忘了弹劾,群臣忘了争吵,所有人都被这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砸懵了。
昨日刚持剑大闹魏王府,剑指亲王,今日.....就去东市卖糖了?!
这.....这唱的是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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