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五日，苍莽林海渐渐褪去，一道赤红色的大河如巨蟒般横亘在天地间。
河面宽约百丈，水流湍急处翻涌着铁锈般的浪花，水面漂浮着半融的浮冰与燃烧的枯枝，两种相悖的事物在河面上诡异共存，冰碴碰撞着火星，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这是渡厄河（du è hé）。
白泽（bái zé）站在岸边一块突兀的黑石上，六足紧绷如弓，河水含着
蚀心瘴 ，哪怕溅上一滴，三日内便会五脏溃烂。
它琥珀色的竖眼望向河心，那里的水流呈现出不自然的漩涡状，而且河底沉着百年前绝天之战的尸骨，怨气极重。
灵均蹲下身，骨刃轻轻点向岸边的水渍。
银白色的刃身刚触到那点猩红，便冒出细密的黑泡，一股类似灼烧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怀中的《山海图录》残卷微微震颤，似在预警这河水的凶险。
那我们如何过河？
阿若望着对岸朦胧的山峦，绿裙被河风掀起细碎的涟漪。
她试着将一片柳叶抛向河面，叶片刚接触水面便蜷曲发黑，沉入水中时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
白泽用前爪指向天空：需等正午日头最烈之时，河面瘴气会被阳气压下去。
那时会有玄龟（xuán gui）浮出水面，它们的背甲能隔绝河毒。
它忽然打了个寒颤，但切记不能在日头偏西后仍在河上，否则会遇到
河伯（hé bo） 的幻象。
离朱的通神目穿透河面的水汽，眉头渐渐拧紧：河底有东西在动，数量不少。
少年搭箭上弦，箭簇对准河心的漩涡，它们在等我们下水。
四人一兽在岸边寻了处背风的山坳耐心等待。
晨雾散去后，日头渐烈，河面的赤红色竟随着阳光增强而愈发浓郁，仿佛有无数鲜血在水中翻涌。
午时将至，河面突然泛起诡异的平静，湍急的水流变得迟缓，浮冰与火星都悬浮在半空，宛如凝固的画卷。
来了。
白泽突然起身，望向河对岸。
三只巨大的玄龟破水而出，背甲直径足有三丈，青黑色的龟甲上布满星罗棋布的纹路，仿佛天然的棋盘。
它们划水的动作沉稳缓慢，每一次拨鳍都激起圈金色的涟漪，将周围的赤色河水逼退三尺。
果然是玄龟。
离朱放下弓箭，通神目中的金光渐渐收敛，我族记载这种龟甲能抵御百毒，当年大禹治水时就曾征用过上百只玄龟。
灵均率先踏上中间那只玄龟的背甲，脚下传来温润的质感，龟甲上的纹路竟微微发亮，仿佛有生命般流动。
它们通人性。
他示意众人跟上，骨刃在龟甲边缘轻敲三下，玄龟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缓缓调转方向。
三只玄龟呈品字形排列，刚行至河心，异变陡生。
平静的河面突然掀起丈高的巨浪，赤红色的河水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涌。
十三条长约五丈的怪蛇破浪而出，它们有着女子般的面容，蛇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脖颈处却长着类似人类的锁骨，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化蛇（huà shé）。
小心它们的涎水！
白泽窜到灵均肩头，对着最近的一条化蛇嘶吼。
那蛇刚张开嘴，一滴墨绿色的涎水便落在旁边的浮冰上，顿时冒出阵阵白烟，坚硬的冰层竟被蚀出一个拳头大的孔洞。
离朱的箭矢已如流星般射出，三支木箭精准地钉在最前那条化蛇的鳃下。
只听
的一声轻响，箭簇没入三寸，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玄龟背甲上竟发出滋滋的响声。
果然是这里！
少年兴奋地再搭一箭，它们的逆鳞长在鳃下三寸！
灵均骨刃出鞘，迎着一条扑来的化蛇斩去。
刃身与蛇鳞碰撞的刹那，他感到一股巨力传来，震得虎口发麻。
那化蛇的鳞片竟比前日遇到的阴尸还要坚韧，骨刃劈砍处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图录！
阿若突然喊道，她正用藤蔓缠住一条化蛇的七寸，却被对方的蛮力拖拽得连连后退，用图录的力量！
灵均闻言，怀中的图录残卷自行飞出，半片玉简在他身前旋转，散发出淡淡的青光。
奇异的是，那些原本凶猛的化蛇在青光笼罩下竟动作一滞，脖颈处的人脸露出痛苦的表情。
它们怕图录的净化之力！
灵均精神一振，骨刃灌注炼气术，顺着图录的青光斩向化蛇的鳃下。
这一次，骨刃如切豆腐般刺入，带出一股腥臭的黑血。
白泽在三只玄龟间灵活跳跃，每一次嘶吼都能逼退靠近的化蛇：这些畜生在攻击玄龟的腹部！
它突然咬住一条化蛇的七寸，六足死死按住蛇身，快帮我！这东西的鳞片会分泌毒液！
阿若趁机催动草木术，十数根带着尖刺的藤蔓从玄龟背甲的缝隙中钻出，如钢鞭般抽向化蛇的眼睛。
离朱则箭无虚发，专射那些试图绕过灵均攻击玄龟的化蛇，少年的通神目在阳光下亮如金灯，总能提前预判化蛇的轨迹。
激斗中，灵均发现化蛇虽然凶猛，却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每当它们的血滴入河水，河底便会传来沉闷的咆哮，吓得化蛇动作一窒。
河底还有东西！
他突然想起白泽的话，骨刃指向河心最深的漩涡，它们在害怕河底的东西！
离朱闻言，一箭射向漩涡中心。
箭矢入水的瞬间，整个河面突然剧烈震颤，十三条化蛇同时发出凄厉的嘶鸣，竟不顾伤势纷纷潜入水中，眨眼间消失无踪。
三只玄龟发出欢快的鸣叫，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灵均望着平静下来的河面，总觉得刚才化蛇的退去太过蹊跷，那漩涡深处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午时刚过，玄龟载着众人抵达对岸。
踏上坚实土地的刹那，灵均回头望去，只见渡厄河的赤红色又浓了几分，河心的漩涡处隐约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正对着他们缓缓微笑。
快走！
白泽催促道，六足在地上划出三道残影，那是河伯的幻象，再看下去会被拖入河底！
众人不敢停留，顺着河岸向东疾行。
走出约三里地，离朱突然指着前方的山脉惊呼：是汤谷方向的
焚天岭 ！传说那里的石头都会燃烧！
灵均望着那片蒸腾着热气的山峦，怀中的青铜残片与图录残卷同时发烫，仿佛在呼应着远方的某种力量。
他知道，渡过渡厄河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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