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爱牵着他的手，故作正经地绷紧下颌骨，又时不时用观察他脸上的神色，生怕错过一点儿信息。
“陈迹，你觉得我们最近的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
她大吃一惊，“还不够特别吗？”
她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陈迹依旧反应淡淡，连一点儿波动都没有，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楚染爱抿抿唇，“那你还想我做什么？”
“……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这是陈迹的实话。
“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有多贱多可恶都没有关系。”
陈迹的眼底没什么光亮，只有沉沉的郁气在瞳仁里打转，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扯着袖口，发出轻微的颤抖。
“你想怎么虐待我都行，我也会想尽办法虐待你。”
因为我们相爱，本身就有虐待对方心脏的权力，这份权力甚至是我亲自交给你的！
“你对我太好了，真的。”
楚染爱忽然意识到陈迹的情绪不太对劲，和刚刚淡淡的态度截然相反，
情绪变化得太快，即使她不懂什么高情商，但也能感受得到，陈迹此刻一定万分痛苦。
“你冷静点儿，大不了我以后不对你好了。”
“……”陈迹没想到她敢这么说。
楚染爱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像个哄猫主子的铲屎官，“你到底是想让我对你好，还是不对你好？”
这个答案，陈迹自己都想不明白。
“我不想死……”陈迹声音低低的，停在原地，不再向前走一步，“我真的不想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楚染爱站立在他前方两米的位置，听到这话，立刻上前抱住陈迹。
“……有我陪着你呢。”
“这根本不够。”陈迹红着眼眶，一直苦苦支撑的理智终于崩塌，“我有亲人，你也有你的亲人，我一直好恨我自己，我恨我要毁了你，毁了他们。”
可是，可是他太喜欢楚染爱。
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这些想法。
“我怕死，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每天和你吵架，每天听你撒娇。”
“但我发现，随着时间越来越少，你对我好不管用了，我体会不到那种危在旦夕的幸福了，所以我甘愿折磨我们两个人。”
原来人绝望到一定程度，是无法体会正常的幸福的。
只有流血，疼痛，才能真切地感受着自己还活着。
陈迹只有一个愿望，他想活下去，痛苦的活下去。
“小爱，我好恨你成熟温柔了，越来越多的人欣赏你了。”
“你明白吗？我一点儿都不开心。”
“所以。我求求你，变回以前的样子吧。”
“我们和好吧。”
陈迹抬起一只垂落的手，一把水果刀牢固握在自己掌心。
他清楚地看见，利刃反光下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水。
他……竟然真的哭了？
楚染爱愣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你原来心里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陈迹点点头，用力将刀塞进她的手里，然后用自己的手紧紧包裹她的手。
楚染爱用力挣扎，不明白陈迹又要发什么疯，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陈迹一个成年男人。
“你不会还没放弃杀了我吧？”她无法反抗他的动作，“如果……如果你真的这么痛苦，我可以……”
她喘着气，声音中带着不舍，犹豫了一瞬间。
正是这个瞬间，楚染爱的脸上喷满了鲜血。
“诶……？”
陈迹没有杀了她。
所以他动手了，强迫楚染爱将刀子精准插在了他的动脉。
他下手够狠，也足够了解插哪儿一定会死，楚染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别说松手了。
痛吗？小爱。
痛就对了，这就是我给你的爱。
“我欠你的，还给你。”
陈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道。
从一开始，是他杀害了楚染爱，楚染爱的人生从那一刻改变，他欠她一条命。
现在，他还回来了。
这就是轮回报应，谁也不欠谁的。
他的目光中，闪烁着阴谋、偏执、狠辣的色彩。
此时此刻，当爱意和恨意裹挟着一切血液，这位本该天赋强大，有机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为大巫的巫师。
终于选择停止他的人生。
天命果然没有骗人。
【巫咸在上，我以生命为代价】
【我诅咒我自己，诅咒我自己永生永世不得为人，把我的爱和痛，全部，全部用来撕裂我作为人的一切】
再狰狞不过的情感就此化作恶鬼，嗜血的猛兽于黑夜之中诞生。
临死前，陈迹扯扯嘴角。
他的表情，在楚染爱看来，终于解脱了。
甚至有些平静的疯狂。
淡淡的黑色眼眸望着她，仿佛能直接穿透她脆弱的内心，只觉得此时此刻置身一片冰冷的荒原。
她站在原地，双手沾满鲜血。
空气是冰冷的，风是带着冰碴子的，她的心是冷的。
她从口中呼出的白气是热的，陈迹的尸体是热的，陈迹的血是热的。
举目无光之中，她好想要逃跑，从现实中逃亡，这冰冷的周遭仿佛都在质问她。
【发生了什么？】
不可置信地松手，腿下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陈迹的尸体脱手，砰地一声摔进雪堆里。
他死了？
我杀的？
楚染爱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人绝望到一定程度，竟然压根不会流眼泪，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花屏了的电视机。
这就是陈迹的无情之处了。
他故意的。
他没有死在最恨意滔天的时候，更没有死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而是选择死在两个人即将重归于好的隆冬深夜。
这是个没有尽头的冬天。
（其实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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