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达维亚外海,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和一丝不安的躁动。戚继光站在“靖海”号船楼,望着远方那座灯火通明的荷兰城堡,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他身后,集结的明军舰队主力帆樯如林,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
“将军,郑公子那边,信号传来了!”副将压低声音,指着巴达维亚城西方向。只见一点微弱的火光,在特定的位置闪烁了三下,随即熄灭。
“子时已到,内应得手!”戚继光眼中精光爆射,“传令!按甲字号方案,行动!”
命令无声地传递下去。数艘没有任何灯火的小艇,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划向巴达维亚城西的码头区域。艇上满载着郑经提前潜入的精干人员以及部分接应的水师陆战队好手,由“泥鳅”带领。
与此同时,巴达维亚城西香料仓库区。
“阿良兄弟,多谢!”郑经紧紧握了一下混血看守阿良的手,随即对身后摩拳擦掌的队员们低喝,“快!按计划,一组负责解决沿途哨卡,二组跟我去地牢救人,三组殿后,准备爆破阻敌!”
地牢厚重的木门被阿良用钥匙打开,一股霉味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被关押多日、早已虚弱不堪的大明船员们,看到突然涌入的、身着大明服饰的营救人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是朝廷的人?朝廷来救我们了?!”一个苍老的船员颤抖着问道,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
“是!乡亲们,我们是戚家军!奉沈总督令,救你们回家!快,能走的扶一把不能走的,跟上!”郑经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队伍迅速而有序地撤出地牢,沿着阿良提供的隐蔽路线,向西门方向转移。沿途遇到的小股荷兰巡逻队,都被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然而,就在队伍即将抵达西门时,异变陡生!
“砰!”一声火铳的轰鸣划破夜空!一名负责殿后的队员不慎触发了荷兰人暗设的警铃装置!
“敌袭!有敌人潜入!在西区!”凄厉的荷兰语警报声瞬间响彻城堡!
“不好!暴露了!”郑经脸色一变,“快!加快速度!冲出去!”
整个巴达维亚仿佛被惊醒的蜂巢,瞬间沸腾起来。警钟长鸣,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西门处,阿良的心腹守卫刚刚打开城门,一队闻讯赶来的荷兰火枪兵就出现在街角!
“开火!”带队的荷兰军官厉声下令。
“砰砰砰!”密集的弹雨泼洒过来,刚刚冲出城门的几名营救队员和船员顿时倒在血泊中。
“他娘的!跟红毛鬼拼了!”郑经目眦欲裂,拔出腰刀,“弟兄们,保护乡亲,杀出一条血路!”
“杀!”营救队员们怒吼着,利用城门附近的障碍物与荷兰兵对射、搏杀,场面瞬间陷入混乱。
外海,戚继光舰队。
“将军!城内有火光和枪声!郑公子他们可能暴露了!”了望哨急报。
戚继光拳头猛地握紧,但声音依旧沉稳:“果然没那么顺利。传令!‘镇海’、‘扬威’号前出,炮击巴达维亚港口炮台和码头区,火力掩护!其余各舰,随我旗舰,向前推进至有效射程,压制城堡主炮!”
“轰!轰!轰!”大明水师的重炮第一次在巴达维亚这座荷兰东方统治中心轰然作响!炮弹拖着火光,狠狠砸向港口的防御工事和停泊的荷兰船只,爆炸的火光瞬间映红了海面。
巴达维亚城堡内,科恩总督被炮声惊醒,衣衫不整地冲到窗前,看着港口升起的浓烟和火光,又惊又怒:“明国人!他们竟敢炮击巴达维亚!他们疯了!范·海斯特!你的舰队呢?!出击!立刻出击!消灭他们!”
港口外,奉命出击的“镇海”、“扬威”两舰灵活地穿梭,利用射程和精度,不断点射港口目标,吸引着荷兰守军的火力。
而此刻,巴达维亚西门外的混战更加惨烈。得到预警的荷兰守军源源不断涌来,火力越来越猛。营救队伍被压制在城门附近,伤亡不断增加,突围受阻。
“郑公子!这样下去不行!荷兰人越来越多了!”一名浑身是血的队员嘶吼道。
郑经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弟兄和那些惊恐无助的船员,心如刀绞。他猛地看向阿良:“阿良!还有没有别的路?!”
阿良脸色惨白,急促地道:“有!有一条废弃的下水道,通往城外沼泽!但……但那里面很危险,而且出口离预定接应点很远!”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带路!”郑经当机立断。
在阿良的带领下,残存的营救队伍和被救船员,搀扶着伤员,一头钻进了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废弃下水道。身后,是荷兰兵疯狂的射击和叫骂声。
海面上,炮战正酣。
荷兰舰队在范·海斯特的指挥下,终于冲出港口,与戚继光的主力舰队在巴达维亚外海展开了激烈的对射。
“瞄准他们的旗舰!集中火力!”戚继光冷静指挥。“靖海”号侧舷炮火齐鸣,巨大的炮弹呼啸着砸向荷兰旗舰“海上乞丐”号。
“轰隆!”一枚链弹幸运地击中了“海上乞丐”号的主桅,巨大的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带着船帆轰然倒塌,顿时让这艘巨舰的速度和灵活性大减。
“好!”明军水兵发出一阵欢呼。
但荷兰人的反击同样凶猛。密集的炮弹落在明军舰队周围,激起冲天水柱。一艘明军巡海快船躲避不及,被一枚重炮击中船舷,木屑纷飞,缓缓倾斜。
“命令各舰,保持机动,不要硬拼!我们的目的是牵制,掩护郑经撤离!”戚继光看着那艘受损的快船,咬牙下令。
海战陷入胶着。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整个巴达维亚外海仿佛变成了一个沸腾的熔炉。
而在那片危险的沼泽地里,郑经带领着疲惫不堪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身后,巴达维亚的炮声和喊杀声依旧隐约可闻。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前方的接应是否顺利,也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到船上。
巴达维亚的夜空,被战火染成了诡异的猩红色。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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