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的分析结果如一块淬冰的巨石,轰然砸进“铁堡垒”死寂的车厢,激起的不是喧哗,而是足以冻结呼吸的惊骇。那行刺眼的红色文字——“检测到高活性催化剂同位素,与‘普罗米修斯’计划技术标记匹配”——像一枚烧红的烙印,狠狠烫在每个人心头。蚀铁虫群的威胁,早已从偶然遭遇的“自然灾厄”,蜕变为人为操控的“死亡武器”。林凡盯着车头装甲上还在冒烟的腐蚀痕迹,胃里一阵翻涌,他忽然想起零之前说的“统一节奏”,原来这根本不是虫群的本能,而是一场精准猎杀。
现实不给任何人消化恐惧的余裕,连车厢里的空气都仿佛被虫群的杀意凝固。
“沙沙沙——咔嗒咔嗒——!”
原本只是在车外游弋、重整阵型的暗红色虫潮,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那声音远比之前密集数倍,爬行声、甲壳碰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整辆“铁堡垒”牢牢裹在中央。昏黄的金属尘霾里,无数细小的暗红色影子从锈蚀的钢铁缝隙、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阴影中钻出来,它们像被唤醒的亡灵,八只节肢在地面划出细密的划痕,每一次蹬地都能带起一点微弱的火星。
林凡猛地抬头,透过加厚的风挡玻璃望去,心脏骤然缩紧。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涌动的虫影,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地面,像一片蠕动的、泛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活地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车辆蔓延。之前虫群还有所试探,此刻却毫无顾忌,如决堤的洪水般,一波接一波地猛撞在“铁堡垒”的车身上,沉闷的撞击声透过厚重的装甲传进来,震得车厢内壁的灰尘簌簌掉落。
“嗤嗤嗤——!”
紧接着,酸液喷射声连成一片,像盛夏的暴雨抽打铁皮屋顶,却带着毁灭性的腐蚀力。车头、车身侧面、甚至车顶,但凡被虫群覆盖的区域,都腾起一股股刺鼻的白烟,那是金属被强酸侵蚀的味道,混杂着虫体本身的腥臭,透过车厢缝隙钻进来,呛得艾莉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林凡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如蜿蜒的蚯蚓。他能清晰看到,装甲板上原本零星的腐蚀斑点,在酸液的持续喷射下迅速扩张、衔接,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溃烂区域。外层防护漆早已在之前的攻击中消融殆尽,裸露的金属表面像被烈火灼烧般翻卷、发黑,甚至能听到“滋滋”的声响,那是钢铁在强酸中痛苦“呻吟”的声音。
屏幕上的故障警报像疯了一样闪烁,故障报警器吵的人心慌烦躁,闪烁的的警告灯刺得人眼睛生疼。艾莉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车尾摄像头信号中断,线路大概率被蚀穿了!我们看不到后方情况了!”“能源消耗激增,机动系统功率下降三成!再这样下去,发动机要过载了!”
坏消息接踵而至,每一句都像重锤砸在林凡心上。车顶的pKm机枪还在嘶吼,“哒哒哒——哒哒——”的枪声透过装甲传来,灼热的子弹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扫射而出,却收效甚微。艾莉早已将射击频率调到最高,可机枪枪管很快就因过热而发红,射击节奏不得不放缓,稀疏的子弹打在无边无际的虫海里,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偶尔撕开一个小缺口,却瞬间被后续涌来的虫群填补。
林凡咬着牙,操控着“铁堡垒”做着毫无规律的急转、冲刺、倒退,试图冲破这该死的虫群。沉重的车体碾过虫群,发出“噗嗤噗嗤”的爆裂声,绿色的虫体汁液与透明的酸液混合在一起,顺着轮胎纹路流淌下来,在地面留下一道道腐蚀性的痕迹。可这些蚀铁虫的甲壳远比想象中坚硬,即便被碾碎,残躯里残留的酸液也会顺着缝隙渗进底盘,在金属部件上留下斑驳的腐蚀痕迹,车厢底部时不时传来“滋滋”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样不行!我们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艾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能源数值,那根绿色的能量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机枪已经没多少杀伤力了,虫群根本清不完!”她的脸颊因紧张而涨红,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控制台上,瞬间蒸发。
林凡何尝不知道处境凶险,他能感觉到“铁堡垒”的挣扎正在减弱,引擎的轰鸣在持续高负荷运转下变得嘶哑不堪,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在苟延残喘。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后视镜,镜面上早已爬满了蚀铁虫,它们用尖锐的口器啃咬着镜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镜面很快就布满了划痕,彻底失去了作用。
更可怕的是,虫群开始改变战术。它们不再一味地冲撞和喷射酸液,而是相互攀爬,体型较小的虫子踩着同伴的甲壳,像叠罗汉般涌向更高处,专攻车窗、引擎盖缝隙、轮胎轮毂这些装甲薄弱的部位。一只蚀铁虫成功爬到了驾驶位的车窗旁,它的口器不断开合,喷出的酸液落在防弹玻璃上,瞬间留下一个模糊的蚀痕,林凡甚至能看清它头部那双毫无生气的复眼,心中一阵恶寒。
“不行了……冲不出去了……”艾莉盯着被虫群几乎完全遮蔽的外部摄像头画面,声音沉到了谷底。屏幕上全是蠕动的虫影,偶尔能看到酸液腐蚀装甲的白烟,她能想象到车外的惨状,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面对这样的数量与特性,他们所有的战术、所有的车辆改装,都显得苍白如纸。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凡,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紧贴着作战服,可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稳定,只是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林凡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难道真要栽在这里?栽在这片连敌人真面目都没看清的锈带边缘?他想起了废弃厂房里的短暂安宁,想起了艾莉调试设备时的专注,想起了零蜷缩在后座安静的模样,一股不甘涌上心头。他猛地踩下油门,“铁堡垒”发出一声怒吼,车身剧烈倾斜,试图冲破虫群的包围,可刚前进了不足五米,就被更密集的虫群挡住了去路,轮胎碾过虫体的阻力越来越大,车速渐渐降了下来。
就在这窒息的绝望时刻,后座一直沉默的零,忽然动了。
她挣脱了裹在身上的薄毯,动作有些迟缓,像一株缺水的植物。她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身体因车辆的剧烈颠簸而踉跄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了前排座椅的靠背。林凡从后视镜里瞥见她,心头猛地一紧——零的脸色不再是之前的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抽空,嘴唇干裂起皮,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可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却燃烧着一种决绝的光芒,像黑暗中跳动的火焰。
“零?”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让她坐下,可话到嘴边,却被虫群撞击车身的巨响淹没。
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艾莉,她的目光越过车窗,落在外面疯狂的虫群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声音……太吵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它们的……信号……很乱……我要……让它们……安静下来。”
说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叠放在自己的胸前,姿势虔诚而诡异。她右手手腕上那个神秘的生物接口,此刻正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熔金般的奇异光泽,那光芒忽明忽暗,像呼吸一样起伏。
“零!你要做什么?”艾莉惊声呼喊,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便携分析仪,仪器上的数值瞬间爆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正以零为中心汇聚,让她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皮肤表面甚至能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游走。她想阻止零,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与恐惧。
零没有回应,她仿佛进入了某种忘我的状态,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车厢里的颠簸、虫群的嘶吼、警报的刺耳声,都无法干扰她。她的嘴唇微微动着,吐出几个破碎却清晰的音节,那语调冰冷、精准,完全不似她平时说话的软糯,更像一台冰冷的机器在执行预设程序:“指令……识别……干扰协议……启动……”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能量脉冲,以零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却仿佛有某种高频的震荡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林凡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是剧烈的耳鸣,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狂舞,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
艾莉的反应更加强烈,她猛地捂住了头,身体蜷缩在座椅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股能量脉冲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都在微微直立,控制台屏幕上的指示灯瞬间全部熄灭,又在下一秒疯狂闪烁,仿佛即将崩溃。
而车外,那令人绝望的虫潮,出现了堪称神迹般的变化!
所有正在疯狂攻击、爬行、喷射酸液的蚀铁虫,动作瞬间僵住!它们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有的正抬起前半身准备喷射酸液,有的刚爬到一半,有的还在啃咬装甲——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虫群内部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协调性,原本统一的行动彻底瓦解,陷入了极致的混乱。一只蚀铁虫猛地转向,用尖锐的口器咬向旁边的同伴,绿色的汁液瞬间喷涌而出;另一只则疯狂地挥舞着节肢,抽打周围的虫子,暗红色的甲壳碎片四处飞溅。原本密不透风的“活地毯”瞬间分崩离析,虫子们像无头苍蝇般相互碰撞、撕咬,甚至开始自相残杀,整个场面变成了一片自噬的地狱绘卷。
攻击,彻底停止了。
“铁堡垒”车身周围,除了那些陷入疯狂内斗的虫子,再无一只向他们发起进攻。酸液喷射的“嗤嗤”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甲壳碎裂的脆响和虫子相互撕咬的细微声响(如果那能被称为声音的话)。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耳鸣的余韵。
林凡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车外,原本密密麻麻的虫群此刻正陷入内乱,它们互相攻击,毫无章法,之前的凶焰荡然无存。他用力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那触目惊心的自噬场景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艾莉也慢慢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可眼神里却充满了震惊。她颤抖着伸出手,操控着仅剩的一个可运作的摄像头,将画面放大,看着那些疯狂撕咬同伴的蚀铁虫,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看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闭目站立的零。
她手腕上生物接口的金光已然熄灭,脸上的灰败之色浓郁得吓人,仿佛刚才那一下,抽空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她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零!”
林凡和艾莉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不等林凡反应过来,艾莉已经解开安全带,踉跄着扑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将零扶住,生怕动作太大伤到她,手指颤抖地探向零的颈动脉。指尖传来微弱的搏动,虽然缓慢,却清晰可辨。“还活着……”艾莉松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后怕,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但脉搏非常微弱,体温很低……她昏过去了!”
零的头无力地靠在艾莉的肩膀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呼吸微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来得及在心底浮现,就被更深的震撼和担忧所取代。林凡缓缓松开紧握方向盘的手,掌心全是冷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看着车外依旧在自相残杀的虫群,又看着艾莉怀中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零,心中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瓶,酸甜苦辣咸交织在一起。
他们活下来了,靠着零那超越理解的能力。可这能力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那句冰冷的“指令……识别……”,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一台机器在执行程序。零手腕上的生物接口,她对能量信号的特殊感知,还有这次的“干扰协议”,这一切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普罗米修斯”计划。
艾莉轻轻抚摸着零冰冷的脸颊,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她想起了从“普罗米修斯”设施中带出的资料,里面从未提及有这样的“人形武器”,零究竟是谁?是实验品?还是某个未被记录的程序载体?使用这样的能力,代价显然是巨大的,零此刻的虚弱,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凡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疲惫感瞬间席卷而来。刚才的战斗耗尽了他的体力和心神,可大脑却异常清醒。零的能力像一道光,照亮了他们眼前的死局,却也让他们陷入了更深的迷雾。这个神秘的少女,究竟是照亮前路的希望火种,还是某个他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巨大而危险的谜团本身?
车外的虫群还在自相残杀,绿色的汁液和暗红色的甲壳碎片铺满了地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铁堡垒”的装甲上布满了腐蚀的痕迹,像一张丑陋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林凡再次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零苍白的小脸上,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零的过去是什么,无论前方还有多少危险,他都要带着她和艾莉,活着走出这片锈带,揭开“普罗米修斯”的秘密。
只是他不知道,前方的锈城深处,还有多少与“普罗米修斯”相关的恐怖造物,正等着他们踏入下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而零身上的秘密,一旦揭开,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冲击?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我的移动堡垒拒绝伊甸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