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既明当上宰相后的第一次上朝，一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他套上新定制的朝服，象牙白丝绸里衣，领口袖口滚着一道雅致的雾蓝窄边；外罩深紫色长袍，貂皮滚边，金线织就的繁复纹样在袍身流淌。黄金护腕扣紧小臂，眉间一点墨痕假装刺青，平添几分威仪。
夏玛帮他把关配饰时表示：“大人肤色偏黄，不适合黄金，除却权势象征，其余配饰宜用白银，”她一边把银质首饰挑出，一边帮他把首饰库里的珍珠首饰收了起来，“您骨相柔和，珍珠虽雅却压不住场面，您当了宰相不宜再戴。”
最终，夏玛帮他搭配了一套正式场合穿戴的首饰。
右手戴上了一枚黄金镶托的蓝宝石玺戒——宰相权柄的象征，稳稳压住阵脚。
胸前则别了一枚白银底座的祖母绿胸针，翠色浓郁，成为深紫袍服上最醒目的焦点——夏玛从她的首饰中翻出来送给他的。
右肩斜挂一条白银为底的绶带，其上镶嵌的数枚阶梯切割的蓝宝石，其间点缀的细小黑玛瑙——珠宝匠称其为“星夜长河”。
至于那顶以金线勾勒暗纹的深蓝头巾……方既明折腾半晌也没裹出个像样形状，最后还是找隔壁的奈布哈尼三两下帮他收拾妥帖。
贵气与否他不知道，只觉这一身行头花里胡哨，穿戴起来比批十份公文还费劲，那么多多东西在身上怎么都不舒服，最重要的是每天睡懒觉的时间更少了。
本以为穿成这样总该不用跑步上朝了吧？谁料他那位好师傅奈布哈尼，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拽着就跑！
可怜新晋宰相大人，披挂着一身叮当作响的珠宝貂皮金线，像个被狂风卷起的华丽风筝，一路被生拉硬拽着冲到了宫门口。
奈布哈尼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溜达着寻乐子去了。
朝阳下奔跑的身影，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呸！什么青春！奈布哈尼怎么跑那么快，他方既明都要被“带飞”了，被人看到了多丢人啊！
方既明在廊柱边，躲着人又咳又喘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这才昂首挺胸地踏进朝堂。
苏丹正式宣布他荣升宰相，方既明上前谢恩。
然后就有人上前，呈上几十个不同版本的“阿卜德秘闻”。
有说阿卜德自己沉迷男妓，却还要用这个借口污蔑奈费勒，绑架奈费勒，但因各种原因被濒死觉醒的\/深藏不露的\/会魔法的\/密神附体的奈费勒反杀。
还有更离谱的版本——阿卜德对奈费勒爱而不得，把那男妓当做了奈费勒的替身。
得不到，就彻底毁掉！但把奈费勒绑走后，奈费勒用嘴遁，把阿卜德说得诚心悔过，痛心疾首，以死谢罪。
苏丹听得津津有味，听得高兴了还会抛下几枚金币当做赏赐，原来苏丹也喜欢看同人文？
等苏丹听腻了，朝会才继续谈起了正事。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弹劾方既明：“陛下，外头都在传，有这么一伙人，撕了自由民的身份纸，把他们当奴隶卖啊，”他指向方既明，“而宰相，就是这伙人的保护伞！这话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很难不让人相信啊！恳请陛下严查。”
又有人上前附和：“陛下，宰相大人手脚不干净，恳请陛下将他革职查办。”
“陛下，宰相上任后这几天，自由民都不敢出门了啊，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撕了身份纸。”
方既明暗笑，哪来的这几天？他昨天才派人把话传出去的，编都不会编。
……
他笑着环视四周，跳出来踩他一脚的人，有要和他作对的，也有清廉的。
那些默不作声的，要么是明哲保身，要么就是在那肮脏生意里掺一脚的。
他都记住了。
等弹劾声音渐渐停止，苏丹已经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他才上前一一反驳：
“那谣言有鼻子有眼，刚刚段子里说‘奈费勒大人密神附体，化身八爪鱼把阿卜德吃干抹净’，这不也有鼻子有眼的吗？可但凡有脑子的就会知道这并不可能。大人，”方既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要多想，别被人利用了。”
方既明又转头对象另一位官员：“手脚不干净？您是亲眼瞧见了，还是亲口尝过了？”
“陛下，臣记得前段时间好像有人说，将市井流言，捕风捉影，当作利刃，用以攻讦同僚，是混淆视听，更是藐视朝堂法度！”
方既明抿抿唇，太强势了会惹苏丹不快，他又一叩首，用上之前惯用的腔调：“陛下，他们就是欺负臣根基不稳，觉得臣心慈手软，才出言陷害臣这个软柿子，您要为臣做主啊！”
一副越说越委屈，却又强忍着不哭的坚强模样。
苏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趣：“没证据的话，少拿到朝堂上聒噪。”
方既明也觉得差点意思，还是和奈费勒吵有挑战，跟这些小喽啰还是太简单了。
此举是在对猎奴队表明立场，博取信任，让他们欠下人情。
毕竟方既明完全可以在刚刚被围剿的危急时刻和他们撇清关系，或者卖了他们换安稳。
他方既明是多好、多讲义气的靠山呐！
散朝后，苏丹一走，形形色色的人围了上来，有面生的故作亲热攀谈，有从前不对付的如今点头哈腰，也不乏冷眼旁观的。
方既明笑着，一一应付。
他们是什么时候学会这般虚伪的呢？他自己又是什么时候将虚伪信手拈来的呢？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按照约定的方法，方既明约了猎奴队的联络人来奶茶店的包间喝茶。
他上来就倒打一耙：“你们的人……口风不紧啊。我才上任没几天，这事就被传得满城风雨了，大街小巷，传的有鼻子有眼。”他悠悠喝了口茶，“若不是我今日帮你们在陛下面前隐瞒，你们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那人也一头雾水啊，怎么会有人好好的生意不做，想把这事传开呢？
见那人哑口无言，方既明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银杯都跳了跳：“今天之内，把那个多嘴的嫌疑人找出来，我亲自审问！”
一口喝完杯中的茶，将茶杯重重放到桌上：“不要辜负我对你们最后的信任。”
留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至于推出来的是谁家的替死鬼，他不在乎，反正搜证队会去查，清白就放走，但大概率不会清白。
让康拉德来审问，供出的名单交给夏玛。有了这突破口，藤上的瓜，就能一个一个摸了。
至于这个“多嘴的”，先关进地下室。等藤上所有瓜的罪证集齐，再把他们一波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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