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像个刚打了胜仗的土匪头子，大摇大摆地在餐厅经理近乎抽搐的目光指引下，走向一个相对偏僻但视角不错的卡座。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复杂的视线——有看热闹的，有鄙夷的，当然，还有那道来自窗边、格外清冷探究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用智慧碾压弱智啊？”他内心嘚瑟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本厚重得像法典的菜单。
“妈的，这价格……抢钱啊？”翻开菜单，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林野还是被那一串串零晃得眼晕。一块牛排够他在城中村吃一个月麻辣烫了。“幸好老子刚‘融资’成功，不然真得留下来刷盘子了。”
他一边肉疼地盘算着这顿要消耗掉多少“借”来的资金，一边快速浏览着菜品。饿是真的饿，但逼格也不能掉太多，毕竟刚装了波大的。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侍者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侍应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微笑，但眼神深处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门口闹剧的余悸。
“先生，请问现在可以点餐了吗？”
林野刚想指着菜单上一份看起来不错的牛排开口，另一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来自不远处窗边那张桌子。是那个香槟色连衣裙的美女，秦雪。
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如同玉石相击，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服务生，最后一份‘罗西尼鹅肝惠灵顿牛排’，谢谢。”
林野耳朵一支棱，罗西尼鹅肝惠灵顿牛排？听起来就牛逼哄哄，而且是最后一份？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秦雪投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完全没有要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操！跟小爷抢食？
林野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又上来了。他“啪”地一声合上菜单，对着正准备走向秦雪的侍应生喊道：“等等！”
侍应生脚步一顿，为难地看向林野。
林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指着菜单上同样位置：“巧了不是，我也看中这最后一份什么顿牛排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坐下准备点餐的吧？”
秦雪纤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个无赖的家伙居然敢跟她争。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声音依旧冷淡，却带着一丝锋锐：“先准备点餐，和已经明确下单，是两回事。服务生已经听到我的订单了。”
“听到就算？”林野夸张地掏了掏耳朵，“那我刚才坐下的时候还心里默念了我要吃满汉全席呢，你怎么说？这餐厅是你家开的啊？规矩你定的？”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胡搅蛮缠，但偏偏又让人一时无法反驳。周围几桌的客人再次被吸引，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新一场争执。嘿，今天这餐厅可真热闹，比看电影还精彩。
秦雪显然不擅长这种市井无赖式的争论，她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显示出她内心的不悦。她不再看林野，而是直接对侍应生说道：“按照餐厅的规矩，已经明确口头下单的订单，应当优先处理。”
侍应生额头冒汗，看看气场强大的秦雪，又看看一脸“光脚不怕穿鞋”的林野，左右为难。这两位，看起来都不好惹啊！
林野嘿嘿一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老子今天就跟你耗上了”的架势：
“规矩？好啊，那咱们就讲讲规矩。”他伸出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我人先坐在这里。第二，服务生是先过来问的我。第三……”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秦雪那张完美无瑕但冷若冰霜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弧度：
“第三，这位美女，看你这气质，这打扮，肯定是常客吧？这最后一份招牌菜，让给我这种第一次来、可能一辈子也就奢侈这么一回的穷小子，既能彰显你的风度，又能满足一下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心愿，岂不是功德无量？就当是……扶贫了？”
“扶贫？”秦雪被这个词气得差点笑出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抢菜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且无耻。她冷冷道：“你的心愿微不足道，我的心愿就活该被忽视？”
“哎哟，话不能这么说嘛！”林野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你看，咱们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都看上了同一道菜，这说明啥？说明咱俩品味接近啊！有缘！”
他话锋一转，又变得贱兮兮的：“不过呢，缘分也分深浅。我这人实在，觉得缘分到了，那就得把握住。美女你一看就是讲究人，讲究人一般都矜持，矜持就容易错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一番歪理邪说，连哄带骗，外加道德绑架和恶心人，直接把秦雪给整不会了。她周围追求者众多，哪个不是彬彬有礼，竭力表现绅士风度？何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胡搅蛮缠之徒？
她看着林野那副“我就是不要脸你能拿我怎样”的痞笑，感觉自己多年修养的冷静正在一点点崩塌。跟这种人争论，简直是对牛弹琴，自降身份！
侍应生眼看战火升级，再拖下去经理又要杀过来了，急中生智，弱弱地提议：“那个……二位客人，要不……你们商量一下？或者看看其他菜品？我们今天的法式烤春鸡也很不错……”
“不行！”林野和秦雪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林野是纯粹为了争口气，外加那牛排听起来就很好吃。秦雪则是因为从未被人如此忤逆和轻视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被激了起来。
场面再次僵持。
林野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忽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浮夸的、带着追忆和感伤的表情：
“唉，实不相瞒，美女。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秦雪和侍应生都愣住了。
林野继续声情并茂地编造，眼神还努力挤出一点“悲伤”：“我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来这种高级餐厅，吃一次传说中的惠灵顿牛排。可惜啊，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今天好不容易攒够了钱，就是想替她完成这个心愿，以慰她在天之灵……”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秦雪的表情。只见对方那冰冷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丝松动，眼神里的锐气也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愕然和……将信将疑？
有戏！林野心中暗喜，赶紧趁热打铁，用更加“哽咽”的声音对侍应生说：“兄弟，你就成全我这份孝心吧！这顿饭，吃的不是牛排，是我对我妈沉甸甸的思念啊！”
侍应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孝子剧本”给整懵了，下意识地就看向秦雪，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姑奶奶，您就让给他吧，这谁顶得住啊？
秦雪看着林野那“悲痛欲绝”（实则挤眉弄眼）的样子，又听着他那番“感人肺腑”的鬼话，理智告诉她这混蛋八成是在演戏，但万一……万一是真的呢？自己要是坚持争夺，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
她秦雪可以冷漠，可以高傲，但不能背负一个“在别人忌日跟孝子抢牛排”的恶名。
一种吃了死苍蝇般的恶心感和憋屈感涌上心头。她狠狠地瞪了林野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几乎能冻伤人。
“哼！”
最终，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冰冷的轻哼，猛地站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手包，连看都没再看那份菜单一眼，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显示出主人极力压抑的怒火。
“哎！美女！别走啊！要不一起吃？我分你一半？我妈肯定也希望看到我乐于分享……”林野还在后面不知死活地喊着。
秦雪的脚步更快了，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她感到无比憋屈和荒谬的地方。
看着那道绝美却带着煞气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林野脸上的“悲伤”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计谋得逞的奸笑。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对还在发愣的侍应生说：
“哥们儿，还愣着干嘛？最后一份罗西尼什么顿牛排，赶紧的！哦对了，再加一份你们这最贵的红酒！今天心情好，庆祝一下！”
侍应生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孝子”，内心充满了吐槽的欲望，但最终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躬身道：“好的，先生，请稍等。”
林野美滋滋地靠在椅子上，想象着刚才那高冷美女被气走的模样，感觉比吃了牛排还爽。
“跟小爷斗？你还嫩点！嘿嘿，这招‘道德绑架之孝子剑法’，果然是屡试不爽啊！”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至于那个被他瞎编出来的“忌日”……他妈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呢（大概）！反正良心这玩意儿，他林野早就当屁给放了。
美味的牛排和红酒很快上桌，他甩开腮帮子，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只是他不知道，今天这场“无耻”的胜利，以及他这张贱兮兮的脸，已经深深地刻在了秦大小姐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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