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脚下,人声鼎沸,如同煮沸的粥锅。
王啸云背着林婉清,和林朝英挤在广场边缘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即便如此,他们这奇怪的组合——一个衣衫破损、面带风尘的少年,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绝色女子,还有一个戴着斗笠、气质清冷却明显带着伤病的姑娘——依旧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啧,看那俩妞,长得倒是不错,怎么跟了个这样的泥腿子?”
“背着那个是昏过去了?看样子伤得不轻啊。”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华山凑热闹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几个穿着锦缎劲装、腰佩长剑、一看便是某个小门派弟子的年轻人,故意晃荡到附近,声音不大不小地议论着,眼神轻蔑地扫过王啸云,又在林朝英身上逡巡不去,带着毫不掩饰的猥琐。
林朝英气得脸色发白,握紧了剑柄,却被王啸云用眼神制止。
“别惹事。”王啸云低声道,声音平静,仿佛没听到那些污言秽语。他小心地将林婉清放下来,让她靠着一块山石坐好,自己则挡在两女身前,低着头,整理着包裹,一副逆来顺受、不敢招惹是非的窝囊模样。
那几人见王啸云如此怂包,气焰更加嚣张。
为首一个吊梢眼青年,故意走到王啸云面前,用剑鞘戳了戳他的肩膀,嗤笑道:“喂,小子,哪儿来的?懂不懂规矩?这地儿是你这种货色能待的吗?滚远点,别碍着爷的眼!”
王啸云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卑微的笑容:“几位爷,对不住,俺们就走,就走……”说着,就要去扶林婉清。
“慢着!”另一个三角眼弟子拦住了他,目光淫邪地看向林朝英,“这妞儿遮遮掩掩的,长得应该不赖吧?把斗笠摘下来,给哥几个瞧瞧?”
林朝英浑身一颤,眼中怒火喷涌,几乎要拔剑!
王啸云却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对着那几人点头哈腰:“爷,爷,使不得,俺妹子脸上生了疮,见不得人,怕污了几位爷的眼……”
“放屁!”吊梢眼一巴掌扇在王啸云后脑勺上,力道不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老子说看得就看得!再啰嗦,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扔下山沟喂狼?”
周围的人群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有冷漠,有好奇,有幸灾乐祸,却无人出声制止。江湖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司空见惯。
王啸云挨了一下,脑袋歪了歪,脸上那卑微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腰弯得更低了:“爷息怒,爷息怒……俺们这就滚,这就滚……”
他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窝囊到极点的模样,连周围一些看客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呸!真是个软蛋!”
“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这种废物也配来华山?真是丢人现眼!”
嘲讽声如同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林朝英看着王啸云那“卑躬屈膝”的背影,看着他后脑勺上清晰的红印,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不明白,以王啸云现在的实力,明明可以轻易教训这几个纨绔子弟,为何要如此隐忍?尊严呢?血性呢?
那吊梢眼几人见王啸云如此怂包,也觉得索然无味,又见林朝英始终不肯摘斗笠,悻悻地骂了几句“晦气”、“穷酸”,便耀武扬威地走了。
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趣的闹剧。
王啸云这才缓缓直起身,脸上那卑微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平静。他抬手,随意地掸了掸后脑勺,仿佛只是拂去一点灰尘。
他转过身,看向眼眶微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林朝英,淡淡道:“没事了。”
“为什么?”林朝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愤怒,“你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王啸云打断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若有若无瞥向这边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打趴下那几个废物?然后呢?引来他们师门长辈?引来更多看热闹的?引来暗影楼和幽冥谷的注意?”
他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却冰冷彻骨的弧度:“尊严?血性?那玩意儿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能让你我活着离开华山?”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朝英和林婉清:“看看咱们现在什么样?一个半废,一个重伤未愈,还有一个昏迷不醒!拿什么跟人斗狠?逞一时之快,然后被人群殴致死?或者被暗处的毒蛇趁机要了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把今天丢掉的,明天十倍百倍地拿回来!”
林朝英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和……狠戾。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没有血性,而是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死死压在了心底,化作了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一种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可以忍受一切的坚韧和忍耐。
他本来就是南昭街头最底层的混混,摸爬滚打,看尽冷暖,尊严对他而言,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他可以为了半个馒头跟野狗打架,可以为了避雨对恶霸点头哈腰,那些所谓的面子、骄傲,在生存面前,屁都不是。
而现在,他同样可以为了活下去,为了更重要的人和事,将所谓的尊严踩进泥里!
这不是懦弱,这是一种更深沉的、更可怕的强大!
王啸云不再多言,重新背起林婉清,低声道:“找个更僻静的地方。”
两人默默离开广场边缘,向着人更少的山壁角落走去。
沿途,依旧能听到一些零星的嘲讽。
“看,那怂包溜了。”
“带着两个累赘,也不知道来华山干嘛,送死吗?”
“估计是想碰碰运气,看哪个大佬发善心收留吧?哈哈!”
王啸云充耳不闻,面色平静,只是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有冰冷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他将每一道嘲讽的目光,每一句侮辱的话语,都清晰地记在心里。
那些面孔,那些声音。
他告诉自己,记住今天。
记住这被人踩在脚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滋味。
记住这尊严被撕碎,扔在地上任人践踏的感觉。
终有一天,他会站在足够高的地方,让所有曾经轻视、侮辱过他的人,都为之颤抖,为之后悔!
终有一天,他会用手中的剑,把今天失去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需要蛰伏,需要忍耐,需要像毒蛇一样隐藏在草丛里,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和林朝英最终在一处几乎无人注意的岩石缝隙后找到了落脚点。这里勉强能遮挡风雨,也足够隐蔽。
王啸云将林婉清小心放下,自己则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内息,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冰冷,都要……渴望力量!
林朝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那张平静却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坚定。
她轻轻靠在一旁的山石上,也闭上了眼睛,开始全力运功恢复。
夜色,渐渐笼罩了华山。
山脚下的喧嚣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越来越多江湖豪客的涌入而更加热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
而在那片冰冷的、阴暗的岩石缝隙里,两颗饱经磨难、却愈发坚韧的心,正在黑暗中默默积蓄着力量。
龙游浅水,终非池中之物。
暂时的屈辱,只会让未来的腾飞,更加耀眼。
王啸云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内息和脑海中愈发凝练的剑意,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而期待的弧度。
华山之巅,我们……很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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