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县城中心的奶茶店没什么人,傍晚的天色暗下来,暖黄的灯光裹着甜腻的奶味,却驱不散李曼脸上的愁云。她面前的珍珠奶茶没动过,吸管被手指搅得变了形,杯壁上凝的水珠滴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林舟刚坐下,就看见她眼眶红红的——眼尾泛着肿,显然是哭过。“怎么了?”他刚问出口,李曼就把手机推过来,屏幕亮着,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备注是“舅舅”:“你要是再帮那小子,我就去你学校闹,说你跟选调生不清不楚,让你没法教书!”
“他太过分了!”李曼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掐着桌布,“我妈劝他整改,他不听,还骂我妈‘养了个白眼狼’,说我胳膊肘往外拐。”她吸了吸鼻子,泪珠砸在手机屏幕上,“我真后悔把图纸给你,不然你也不会被主任刁难,我也不会跟家里闹成这样。”
林舟把手机推回去,递给她一张纸巾——是从镇政府拿的,边角印着“青杨镇党政办”的小字。“不怪你,”他声音放轻,“就算没有图纸,我也会去查——王大爷偷偷捡废料,王婶蹲在渠边哭,这些我都看见了,不能装没看见。”
他从公文包里翻出个笔记本,翻开夹着照片的那页——是中午在老槐树下拍的,王大爷举着黑色废料,身后站着十几个村民,都举着手机,眼神里满是期待。“你看,”林舟指着照片,“这么多村民作证,你舅舅要是真去学校闹,我们就把这些证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占渠倒废料的。”
李曼看着照片,忽然笑了,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像沾了露水的苹果。“你咋跟个小大人似的?”她拿起吸管,吸了一大口奶茶,珍珠在嘴里嚼得咯吱响,“以前觉得你是个只会写材料的书呆子,现在才发现,你比谁都靠谱。”
她顿了顿,手指摩挲着手机壳——壳上印着只小猫,是她学生送的。“大不了我不当老师了,”她抬头看着林舟,眼里闪着光,“去苏家村小支教,跟苏晓一起教孩子,种苹果,总比在这儿受气强。”
林舟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忽然觉得,眼前的姑娘和苏晓很像——都带着股子执拗的干劲,像田埂上刚冒头的麦苗,不怕风,不怕雨。他把照片抽出来,递给她:“你拿着,要是真出事,就给学校领导看。实在不行,我帮你问镇里的小学,他们正好缺语文老师。”
奶茶店的钟敲了七下,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布上,把那滴洇湿的痕迹,照得像颗小小的星星。
第二幕
傍晚的夕阳把苏家村西侧的灌溉渠染成了金红色,渠水慢悠悠地流着,却只占了半条渠——另一半被建材厂的红砖墙挡着,墙根下堆着些黑色废料,风一吹,飘来股刺鼻的味道。
林舟蹲在渠边,手里攥着卷尺,卷尺的刻度被风吹得有点晃。苏晓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瓶矿泉水,瓶盖没拧严,晃出的水沾湿了瓶身,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你慢点,别摔下去。”她小声叮嘱,眼睛盯着渠边的湿泥——怕林舟滑下去。
“知道了。”林舟应着,把卷尺的一头按在厂墙根,另一头拉到渠对岸的土坡上,“你帮我看着刻度,多少?”
“六米!”苏晓凑过去,手指点在卷尺上,“渠本来宽六米,现在被墙占了三米,只剩三米能流水了。”
她的话音刚落,建材厂的铁门“哐当”一声开了,一个穿黑背心的保安跑出来,叉着腰站在墙根下骂:“你们干啥呢?偷东西啊?”他手里攥着根木棍,棍头沾着点土,显然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
林舟没慌,把卷尺收起来,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我是镇政府的,来核查土地,这是工作证。”
保安眯着眼看了看工作证,又扫了眼苏晓,嘴角撇了撇:“镇政府的?带着个姑娘来核查?怕不是来约会的吧!”他说着就往前冲,伸手要抢林舟的笔记本——里面夹着照片和废料样本。
“你别动手!”苏晓突然往前一步,挡在林舟面前,手里的矿泉水瓶举起来,“他真是镇政府的,上次还帮我们村修泵站呢!你要是敢抢东西,我们就报警!”她的声音有点抖,腿也在颤,却死死盯着保安,像护着自家苹果园的小兽。
保安愣了——他听说过“镇里来个年轻干部帮村民浇地”的事,再看苏晓涨红的脸,手停在了半空。林舟趁机拉着苏晓往后退,顺势把笔记本塞进怀里,又蹲下来,用树枝挑起块飘在渠里的黑色废料,放进塑料袋:“这是你们厂倒的吧?我会交给环保局检测。”
保安的脸白了白,没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厂门,铁门“砰”地关上,震得墙根的土掉下来几块。
苏晓松了口气,矿泉水瓶“咚”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头发丝上沾了点汗,贴在额角。林舟捡起瓶子,拧好盖子递给她,又摸出纸巾帮她擦汗:“没事了,谢谢你刚才挡在我前面。”
苏晓脸一红,别过头去看渠水:“谁让你是来帮我们的……你看,这水都变黑了,再这么倒下去,苹果园的根都要烂了。”
夕阳渐渐沉下去,渠边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舟看着塑料袋里的黑色废料,又看了看苏晓担忧的脸,心里的念头更坚定了——不管这厂背后是谁,都得让他们把渠还回来,把水弄干净。
第三幕
林舟的镇政府宿舍很小,单人床靠着墙,桌上摆着摊开的笔记本、U盘和用塑料袋封好的黑色废料,台灯的光有点暗,照得纸页边缘泛着黄。窗外的虫鸣停了,只有风刮过窗户缝,发出“呜呜”的轻响,像谁在小声叹气。
他坐在桌前,把下午测量的尺寸一笔一划写在笔记本上:“建材厂东墙至渠边3米,渠原宽6米,现剩3米,违规占地约5亩”,旁边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用红笔圈出被占的部分——像块咬在渠上的黑疤。
手机“叮咚”响了,是苏晓发来的视频请求。林舟接起来,屏幕里出现苏家村的果园棚,苏晓坐在小马扎上,身后堆着刚摘的苹果,月光透过棚顶的缝隙照在她脸上,亮晶晶的。“你忙完了吗?”她声音软软的,“我爹说,要是那厂不肯整改,我们就去县上告,村民们都愿意签字作证。”
“别担心,”林舟对着屏幕笑,“我已经把证据整理好了,明天就找周县长。”他拿起桌上的废料,“你看,这是从渠里捞的,还有照片和测量数据,肯定能行。”
苏晓凑近屏幕,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那你别太累了,我给你留了个最大的苹果,等你忙完了来吃。”她拿起个红苹果,举在镜头前,苹果上贴了个小纸条,写着“林舟的勇敢果”,字迹歪歪扭扭,却暖得人心慌。
挂了视频,林舟把手机放在桌上,刚要继续整理材料,又收到条微信,是李曼发来的:“我跟我爸说了,他没帮我舅舅,还骂了他一顿。国土局的王科长我打过招呼了,他会认真查的。你明天找周县长,他肯定帮你。”后面跟着个加油的表情——是只举着小拳头的小猫,跟她手机壳上的图案一样。
林舟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了。他拿起笔记本,翻到夹着周明远老笔记的那页——“红薯真甜”四个字旁边,他写了新的话:“今天有苏晓挡在我前面,有李曼给我图纸,还有王大爷的废料,他们都在帮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刚写完,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周明远”。林舟赶紧接起来,周明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沙哑,却很有力:“小林,建材厂的事我听说了。明天早上八点来我办公室,把证据带来,咱一起去国土局——老支书当年教我,做事要凭良心,不能让老百姓受委屈。”
林舟握着手机,喉咙有点发紧,只说了句“谢谢周县长”。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窗外——月光把麦田照得像片银海,风一吹,麦浪翻滚,像在为他加油。桌上的笔记本、废料和U盘安安静静地躺着,他知道,明天会是硬仗,但他不再是一个人,身后站着的,是整个苏家村的期待,是田埂上最朴实的人心。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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