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林石是被一阵极轻的 “沙沙” 声唤醒的。
起初他以为是风刮过树叶，可睁开眼才发现，深谷里根本没风。岩壁上的藤蔓纹丝不动，水潭表面平静如镜，连之前一直流淌的暗河水声都仿佛被掐断了，只剩下那阵细微的声响，像春蚕在啃噬桑叶，从脚下的泥土里钻出来，挠得他耳膜发痒。
“什么东西？”
他猛地坐起身，右腿落地时竟忘了自己曾断过骨头，稳稳地支撑住身体。这一发现让他愣了愣，随即才想起那神密混沌气流入体后发生的异变。低头看向地面，泥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下意识地拨开表层的湿泥 ——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土蚕正在缓缓爬行，细小的足肢碾过沙砾，发出的 “沙沙” 声在他耳中竟清晰得像拉锯。
林石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可能。
土蚕爬行的声音细若蚊蚋，就算凑到跟前也未必能听见，可他现在坐在三尺开外，却听得一清二楚，连土蚕腹足与泥土摩擦的质感都仿佛能触摸到。他猛地转头看向深谷另一侧，那里的岩壁上攀附着一株老藤，藤叶边缘趴着只七星瓢虫，他甚至能看清甲虫鞘翅上的纹路，每一颗星斑都像被水洗过般鲜亮。
更让他心惊的是远处的景象。
深谷尽头的崖壁高达数十丈，原本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此刻却像被拉近了似的 —— 岩壁上的石缝、苔藓的分布、甚至嵌在石缝里的半截枯骨，都清晰得如同在眼前。他能数清老藤上的叶片数量，能看见暗河入潭处飞溅的水珠，甚至能捕捉到水潭深处游鱼摆尾的轨迹。
“我的眼睛……” 林石抬手按住眉心，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可视野里的景象却没有丝毫模糊。这不是幻觉，他的视力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仿佛天生就带着孙瘸子说过的 “千里眼”。
他试着侧耳细听，更多的声音涌入脑海：地底虫豸爬行的窸窣、岩石风化的细微碎裂声、水潭底部暗流涌动的轰鸣、甚至谷顶雨水滴落的轨迹…… 无数细碎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却丝毫不显嘈杂，反而像一首精密的乐曲，让他能准确判断出每一种声音的来源和距离。
“这到底是什么……”
林石站起身，下意识地活动四肢。肌肉收缩时带着流畅的力量感，每一寸筋骨都像被淬炼过，既柔韧又充满爆发力。
左臂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下淡淡的疤痕。林石试着抬了抬胳膊，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经能用得上力气了。他又活动了一下左腿，除了还有些虚弱，疼痛感竟完全消失了。
最神奇的是右腿。
林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动右腿。起初还有些不敢用力，可当脚掌触碰到地面时，他惊喜地发现，不仅不疼了，反而充满了力量。他试着站起来，右腿稳稳地支撑住了身体的重量，甚至能轻微地弹跳几下。
“我…… 好了？” 林石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腿，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激动，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布满血泡和伤口的掌心，此刻变得光滑细腻，连常年劳作留下的老茧都淡了许多，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下意识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砰” 的一声闷响，坚硬的岩石竟被砸出了一个浅坑！
林石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的力气比同龄人大些，可也绝不可能一拳砸裂岩石。这难道也是那混沌气流的功劳？
他走到那块曾绊倒他的岩石旁，这块磨盘大的石头之前需要两人合抱才能挪动，此刻他单手抓住岩角，稍一用力，岩石竟被硬生生掀起，底部的泥土簌簌落下，露出几只惊慌逃窜的潮虫。
力量竟也增长了这么多！
“这……” 林石彻底惊呆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头苏醒的猛兽，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丹田处涌出，流遍全身。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本被赵癞子踹得生疼的肋骨，此刻也完好无损，甚至比以前更结实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蜡黄的皮肤，此刻透着健康的光泽，像是被上好的油脂滋养过。
林石走到深谷中央的巨石旁，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脸色红润，眼神明亮，身上的伤口除了几处较深的还留着淡淡的疤痕，其他的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身上破烂的衣服和周围散落的骸骨提醒着他，他几乎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林石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向丹田处。那里的混沌气流还在缓缓搏动着，像一颗温暖的种子，在他的体内扎下了根。
他想起了那块断裂的青石碑，想起了碑面上那些晦涩的古篆，想起了那道从碑缝中逸出的混沌气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仙缘”？是那石碑在危急关头救了自己？
“去看看那石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林石迈开脚步，只觉身轻如燕，脚下的骸骨和碎石根本阻碍不了他的步伐，反而像踩着某种韵律，每一步都落得又稳又快。不过片刻功夫，他就穿过散落的枯骨堆，来到了那截断裂的青石碑前。
此刻再看石碑，又是另一番景象。
之前被藤蔓遮挡的部分已完全显露，碑面上的古篆纹路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那些扭曲的笔画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中渐渐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顺着某种规律流转。中央的漩涡符号转动得越来越快，隐约能看见里面翻滚的混沌气流，竟与他丹田处的混沌气流隐隐呼应。
林石伸出手，指尖轻触石碑表面。
“嗡 ——”
一股微弱的震颤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直达丹田。丹田处的混沌气流猛地活跃起来，像找到了源头的溪流，顺着经脉快速流转。与此同时，碑面上的古篆突然亮起，无数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他的脑海 —— 不是具体的文字，而是一种更古老的意念，像是天地初开时的法则，又像是某种力量的运转图谱。
林石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混沌气流在体内流转的轨迹，比之前清晰了百倍。他能 “看” 到气流如何修复断裂的骨骼，如何滋养受损的内脏，如何淬炼肌肉和经脉，甚至能感觉到气流中蕴含的、来自远古的苍茫气息。
“这是玄黄气…… 修炼法门？”
林石猛地收回手，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孙瘸子曾说过，山里的老祖宗传下过 “吐纳炼气” 的法子，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可真正的法门早就失传了。难道这石碑上的古篆，就是传说中的修炼之法？
他再次看向石碑，那些古篆依旧晦涩难懂，可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一幅幅流动的图谱，指引着玄黄气的运转方向。他试着按照图谱中的轨迹引导丹田气流，果然，原本缓慢搏动的玄黄气加快了速度，流转过的经脉传来温热的痒意，仿佛有新的力量在滋生。
“真的可以……” 林石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想起鬼哭崖上那道御风而行的流光，想起赵癞子的嚣张跋扈。如果能掌握这种力量，别说报仇雪恨，就算是飞天遁地，恐怕也不是痴人说梦！
他贪婪地盯着碑面上的古篆，试图将每一个笔画都刻进脑海。阳光透过谷顶的一线天照在石碑上，让那些流转的光点更加清晰，玄黄气在体内奔腾不息，与石碑上的混沌气流遥相呼应，仿佛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林石才缓缓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神沉入丹田。玄黄气按照新领悟的轨迹缓缓流转，每一次循环，都让他感觉身体更加强韧，五感更加敏锐。他能 “听” 到岩壁深处矿石结晶的脆响，能 “看” 到土壤里植物根系的生长，能 “闻” 到玄黄气与空气交融时的淡淡清香。
这是一种全新的境界，仿佛整个深谷都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每一寸土地的呼吸，每一缕气流的流动，都尽在掌握。
林石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他走到岩蜥的尸体旁，拔下了插在它脖颈处的短剑。短剑上的铁锈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露出了锃亮的剑身，寒光闪闪，仿佛重新开了刃。他挥动短剑，朝着旁边的树干砍去，“唰” 的一声轻响，碗口粗的树干竟被拦腰斩断！
“好锋利！” 林石惊喜地看着手中的短剑。这把在骸骨旁捡到的锈剑，竟然也跟着受益了？
他又想起了怀里的血线草，连忙掏出来看。那株被他拼死护住的草药，此刻竟比之前更加鲜活，叶心的红线像是流动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林石闻了闻，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爷爷有救了！” 林石紧紧攥着血线草，激动得浑身发抖。有了这株血线草，再加上自己现在这身力量，他一定能治好爷爷的病，一定能保护好小丫，一定能让赵癞子付出代价！
“该出去了。”
他看了一眼青石碑，将这份机缘牢牢铭记。。
抬头望向深谷上方的一线天，阳光正透过云层洒下来，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从鬼哭崖的血线草，到深谷里的神秘石碑，再到这股神奇的混沌气流，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引着他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终南山…… 仙人……” 林石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黑石村挣扎求生的少年了。
从混沌气流入体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和那些传说中的 “仙” 与 “道”，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林石握紧了手中的短剑，转身朝着深谷的另一侧走去。他要找到离开这里的路，要回到爷爷和小丫身边，要让所有欺负过他们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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