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梵音天匆匆进来,脸色异常凝重:
“王上,刚收到飞鸽传书,朱梁先锋距离凤翔不过二百里了!”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岐王的眼神变得无比锋利:
“传令下去,全城进入战时状态。所有百姓撤入内城,焚毁城外所有可能资敌的物资。”
她看向林远,
“你即刻去协助妙成天组织城内防御。”
林远肃然领命,正要退出,岐王又叫住他:
“林远。”
“岐王还有何吩咐?”
岐王凝视着他,目光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柔和:
“活着回来见我。”
林远心头一震,郑重地深施一礼:
“属下誓死守护岐国!”
走出书房,凤翔城上空的乌云越发厚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林远握紧拳头,暗自发誓,无论朱梁大军如何凶猛,他都要守护这座城池,守护城中百姓,守护那个给予他信任与重托的人。
夜风呼啸,吹散了林远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疲惫。大战将至,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
太原城。
晋王府比镜心魔记忆中更加森严。侍卫们眼神警惕,巡逻队伍增加了近一倍。他被安排在偏厅等候,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镜心大人,晋王有请。”
终于,一名侍卫前来引路。
晋王李克用正在书房批阅文书。比起上次见面,这位沙陀枭雄显得更加苍老,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他放下毛笔,示意镜心魔坐下。
“潞州情况如何?”
李克用开门见山。
镜心魔恭敬行礼:
“回禀晋王,潞州民生渐复,军备充足。二殿下日夜操练士卒,不敢懈怠。”
李克用轻笑一声:
“我这儿子倒是勤勉。”
他话锋一转,
“听说,朱友贞快要打到凤翔了?”
镜心魔心中一凛,晋王的情报网络果然无孔不入。
“正是。二殿下认为这是攻打汴州的良机,特派属下前来请命。”
李克用扶着轮椅,走到窗前。窗外是太原城的全景,他的江山。
“存勖近来可好?”
他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镜心魔读不懂的情绪。
“二殿下一切安好,只是。”
镜心魔犹豫片刻,
“时常提起晋王,说许久未能聆听教诲。“
李克用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是么?他如今羽翼丰满,还需要听我这老头子的教诲?“
镜心魔立刻跪下:
“晋王明鉴,二殿下对您始终忠心耿耿。此次计划也是为晋国大业着想。”
“说说你们的计划。”
镜心魔详细汇报了李存勖的部署:如何趁汴州空虚突袭,如何切断朱友贞的退路,如何一举拿下中原腹地。整个过程中,李克用只是静静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计划不错。”
听完后,李克用点点头,
“说的不错,只是朱梁占据汴州多年,怕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的。”
“晋王教训的是。”
“让存勖来见我,你退下吧。”
“是。”
镜心魔乖乖退下,出来后,给李存勖使了一个眼神。
李存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大步走入。
“儿臣见过父王。”
“不必如此,存勖啊,你推着为父出去走走,我们父子俩很久没有说话了。”
晋王府的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各种各样的树木,称得上是一片园林。
“通文馆十三太保,只有你是本王的亲儿子,所以,本王自然最看重你了。”
“父王如此厚爱,儿臣,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李存勖推着李克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对父子有多么的和睦。
“前些天,老十二传回来一封信,说李嗣源去了龙虎山,为了一本功法竟然对他出手,”
李存勖眉头一动,龙虎山?那必定是《五雷天心诀》了。
“还有前不久,老九老十私自跟随那个叫张子凡的后生去救李星云,害的老十受了重伤,看来李嗣源这个通文馆圣主,做的不太称职啊。”
“大哥他只是有些急躁了。”
李存勖说着,实则心里狂喜,莫非父王要把圣主的位置给他么?通文馆里高手如云,可比坐镇潞州要好的多。
李克用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手指轻叩轮椅扶手:
“存勖啊,为父思虑再三,打算让李嗣源交出通文馆圣主之位。”
李存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心跳陡然加速。通文馆掌控晋国情报网络与暗杀机构,圣主之位意味着滔天权柄。若能得到此位,
“父王的意思是?”
他强压激动,声音尽量平稳。
“自然是由你接任。”
李克用淡淡道,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片飘落的枫叶,
“李嗣源近来行事越发乖张,竟敢对存勇下毒手,也约束不了自己的的那些弟弟,已经不配此位。”
秋风拂过,李存勖感到一阵热血涌上头顶。
“儿臣定不负父王所托!”
他正要行礼谢恩,却听李克用话锋一转。
“不过。”
老晋王将枫叶揉碎在掌心,
“你还年轻,为父先替你执掌几年,扫清障碍。”
这句话如一盆冰水浇下。李存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推着轮椅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原来如此,所谓交接,不过是换个名头,实权仍在父王手中。
“父王考虑周全。”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声音温顺如常,
“儿臣确实经验尚浅。”
李克用似乎没注意到儿子的异样,自顾自说道:
“通文馆内派系复杂,李嗣源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贸然换人,恐生变故。”
他转头瞥了李存勖一眼,
“你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儿臣明白。”
李存勖低头应答,阴影中眼神晦暗不明。
轮椅停在一株老梅树下。李克用抬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忽然问道:
“你想攻打汴州是么?”
“朱友贞倾巢出动,汴州空虚,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拿下汴州,我们就拿下了朱梁,到时候,父王便可登基称帝。”
“好了。”
李克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推我回去吧。”
李克用突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天凉了。”
“是。”
回程路上,父子二人各怀心思。李存勖盯着父亲花白的发髻,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确实老了,但老去的猛虎,爪牙依旧锋利。
而李克用望着宫墙上渐长的影子,心中暗叹:
雏鹰欲飞,是时候剪其羽翼还是任其翱翔?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终究是藏不住野心了。
古道西风,李存勖骑着战马,愤怒无比,
“这老家伙连我都防,我是他亲儿子,亲儿子!”
“殿下,小人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镜心魔嘿嘿一笑,开口说道:
“既然晋王不愿发兵援助,殿下何不自己带兵攻入汴梁?如今汴州空虚,那些守城将士如何是殿下的对手?到时候,殿下坐镇汴州,潞州,大业可成啊。”
“那朱友贞呢?”
“殿下这就多虑了。”
镜心魔指着前方,
“岐国也是强藩,朱友贞此番进攻岐国,必定是伤筋动骨,就算他率军回师,又如何是殿下的对手?”
李存勖嘴角弯起,戴上猩红面具,
“也好~,传我命令,令潞州守军准备粮草,我要,攻打汴州~”
…
黎明前的凤翔城外,雾气弥漫。林远骑在战马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缰绳,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逐渐显现的黑线,那是朱梁大军的先锋部队,旌旗如林,刀光似雪。
“至少五万。”
林远低声自语,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身后的岐国军队不足两万,这还是倾尽全城之力凑出的兵力。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刘知俊策马来到他身侧,银甲在晨光中闪闪发亮。这位岐国猛将看到林远紧绷的侧脸,嗤笑一声:
“林大人这是怕了吗?”
林远没有否认,苦笑道: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不怕才奇怪吧?l
刘知俊哈哈大笑,将精铁打造的头盔戴好:
“怕就对了!说明你脑子还清醒。”
他抽出腰间长刀,刀锋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声,
“但待会打起来,可别吓得尿裤子!”
另一侧,潼阳关守将陈桐也骑马过来。这位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的老将面容平静,正慢条斯理地检查着弓弦的张力。
“陈将军,”
林远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陈桐头也不抬:
“必死之局,何谈胜算?”
他拉满弓弦试了试,满意地点点头,
“但能多拖一刻,也算是胜利了。”
林远胸口一窒。是啊,他们此刻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朱梁大军每日消耗粮草的数量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远处,朱梁军阵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黑压压的军阵开始缓缓推进,如同潮水般向岐国军队涌来。大地微微震颤,数万人的脚步声汇成沉闷的雷鸣。
“准备!”
刘知俊高举长刀,声如洪钟。
岐国军阵立刻行动起来。盾牌手在前组成铜墙铁壁,长枪兵从缝隙中伸出寒光闪闪的枪尖,弓箭手拉满弓弦,只等敌军进入射程。
林远深吸一口气,从马鞍旁取下那把改良火铳。这把火铳比普通弓箭射程远了一倍,但装填速度依然缓慢,一仗下来最多开三枪。他必须确保每一枪都用在刀刃上。
“林大人,”
陈桐突然开口,
“若我今日战死,请转告我妻儿,陈某人对得起岐国百姓。”
林远鼻头一酸,还未来得及回应,刘知俊就笑骂道:
“老陈你少来这套!要交代遗言自己回去交代!老子还等着喝你闺女的喜酒呢!”
陈桐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悲壮。
敌军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前排士兵狰狞的面容。朱梁军显然没料到岐国会主动出城迎战,阵型略显松散,但这丝毫不减其威势。
“稳住!”
刘知俊厉声喝道,
“等他们再近些!”
林远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却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死亡从未如此真实过,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岐王,见不到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
“放箭!“
随着刘知俊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如乌云般扑向敌军。惨叫声顿时响彻原野,但很快被更多的喊杀声淹没。朱梁军如潮水般涌来,转眼就到了百步之内。
“杀!”
两股洪流轰然相撞,金属交击声、惨叫声、怒吼声瞬间爆发。林远扣动扳机,火铳喷出火舌,远处一名朱梁将领应声落马。他来不及查看战果,立刻拔出佩剑,迎上冲来的敌兵。
血花飞溅,生死一瞬。在这片混乱中,林远忽然明白了陈桐的话,这不是为了胜利的战斗,而是为了信念的坚守。每一刻的坚持,都是对身后那座城池、对那些等待奇迹的人们的一份承诺。
“为了岐国!”
刘知俊的吼声在战场上空回荡。
林远握紧染血的长剑,跟着大喊:
“为了岐国!”
这喊声如同星火,在战场上迅速蔓延开来。疲惫的岐国士兵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竟暂时顶住了朱梁军的攻势。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刀刃砍进骨肉的闷响,惨叫,金属碰撞的尖啸。这些声音在林远耳中已经混作一片连绵不绝的嗡鸣。他的手臂机械地挥舞着,那把精钢长剑早已布满锯齿状的缺口,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串火星。
一个梁军士兵挺枪刺来,林远侧身避过,反手一剑削去对方半个脑袋。温热的血浆溅在脸上,他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踉跄着扑向下一个敌人。
“杀!杀!”
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吼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直到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林远才从厮杀的恍惚中惊醒。低头看去,皮甲不知何时已被刺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将靴筒浸得湿透。
“什么时候,”
他喃喃自语,随即被背后一记重击打得向前扑倒。在落地的瞬间,他本能地翻滚避开随之而来的长矛,手中残剑顺势划过偷袭者的膝盖。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林远单膝跪地,用剑撑住身体,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周围堆满了尸体,有梁军的红袍士兵,也有岐国的黑甲将士。血水渗入泥土,将整个战场染成暗红色。
远处,朱梁军阵中那顶金色华盖格外醒目。朱友贞正站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战场。即使隔着这么远,林远也能听到他那尖锐的笑声:
“岐国,不堪一击,哈哈哈!”
这笑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林远心里。他挣扎着站起来,却因失血过多又跪倒在地。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就这样,结束了吗?”
林远看着手中那把几乎报废的长剑,苦笑着想。他还没看到改良火器上战场,还没兑现对岐王的承诺。
战场,永远比江湖残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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