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啊,”
多阔霍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
“那你有没有想过,世上无神,你们中原秦朝时的始皇帝,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仙呢?”
她顿了顿,
“这些事情,说不明白的。而且,过去这么多年,草原部落肯定一直在变动。”
“确实昂,”
林远挠挠头,
“那大姐,你再讲下去呗。”
多阔霍深吸一口气,故事陡然转向:
“那多阔霍天生拥有感应五运六气的能力,能直接吸收天地灵气转化为内力。但这种天赋也有弊端,若内力过载,她就会爆体而亡。”
林远心头一震——这和自己纯阳功法的缺陷很相似啊。
“有一天,中原来了一群道士,说是奉大唐皇帝命令,教给多阔霍运用吸收灵气的办法。”
多阔霍的声音渐渐冰冷,
“但是,中原皇帝,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石洞内的温度似乎随着她的讲述而下降。林远不自觉地抱紧了双臂。
“为了将这股力量扼杀在摇篮中,防止多阔霍威胁中原,那群道士的头领,趁其虚弱时,用华阳针刺入其咽喉,试图散去其内力,杀死多阔霍。”
林远瞳孔骤缩。华阳针?那不是...
“可惜啊,多阔霍逃到了阴山,利用阴山特殊的地理结构能让华阳针化解的内力缓慢消散。”
多阔霍苦笑,
“没想到那道士还是找到了这里,配合缚灵阵,还有这些魃阾石将她彻底囚禁在阴山。”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四周的石壁。林远这才注意到,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还有她身下的石台,线条勾勒出一个阵法。
“多阔霍可通过吸气散气维持生存,形成一种动态平衡,使其不至于彻底死亡,又无法离开阴山,”
多阔霍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如同被永远囚禁的囚徒。”
故事讲完,石洞陷入死寂。林远喉咙发紧,背后升起一股寒意——那道士,不会是袁天罡吧?
“那,多阔霍知道那个道士是谁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
多阔霍摇头,
“她只知道,大唐皇帝才是罪魁祸首。l
她突然转向林远,
“后生,如果你是多阔霍,你怎么做?”
林远嘴角抽搐。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种种线索都指向那个活了三百年的不良帅。
“想办法,逃出去吧。”
他干巴巴地回答。
“后生,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多阔霍突然俯身向前,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我叫林远。”
他本能地后退半步。
多阔霍着林远,布条后的眼睛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嗯,变数,很大的变数。”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异,
“我看不透你,天道在庇佑着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
“只是,你和那道士真像啊,至刚至阳,都这么厉害。”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林远双腿一软,差点趴下:
“大姐,不,老前辈啊!”
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是被人骗进来的,冤有头债有主的,您老放我一马,我马上就滚!”
“哼哼,”
多阔霍冷笑,
“进了阴山,没人能活下来。”
K那,那厄骨罗不是活下来了?”
林远急中生智,想起那个老头。
多阔霍略显惊讶:
“我与他先祖有些渊源,见他大限将至,用了点手段教给他一些秘法。”
她的声音转冷,
“可你,是中原人。”
林远眼珠一转,突然扑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
“老前辈,求你了老前辈!小生还没有娶媳妇儿呢,您老人家至少让我有个后行不行?”
他偷瞄多阔霍的反应,哭得更惨了,
“小生今年才十七岁啊,呜呜呜...”
多阔霍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弄得一愣,随即忍俊不禁。这个活宝,倒是给了她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乐趣
林远硬生生挤眼泪挤了一刻钟,这才发现台上的多阔霍没有任何动作,他试探性的擦着眼泪,那多阔霍就坐在原地,平静的面对着他。
“哭完了?”
“没有。”
“我不会杀你的,像你这种被天道庇佑的人,也承担着天道赋予的使命,杀了你,我也会被天道制裁,很可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出去了。”
得知多阔霍不会杀自己,林远腰杆瞬间挺直,脸上的可怜相一扫而空。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得意地晃着脑袋:
“嘿呦,那我可走了,反正你也出不来,嘿嘿嘿。”
多阔霍蒙着布条的脸转向他,面无表情:
“我是出不去,”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
“可我能控制这阴山的灵气。”
枯瘦的手指轻轻一勾,洞口处的岩石突然蠕动起来,眨眼间封死了出路,
“你走不了,乖乖留下来陪我吧。”
林远眼睁睁看着逃生之路被堵,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他双手作揖,又换回那副可怜巴巴的嘴脸:“我留下也不能干什么,让我走吧。”
“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还在这里。”
多阔霍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那个道士那么厉害,我不信他会老死。”
她顿了顿,
“你不能走,留下来,我也许可以教你一些神奇的功法。”
“我都出不去,学了有屁用。”
林远嘟囔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会有用的。”
多阔霍意味深长地说。
接下来的两天,林远蜷缩在石洞角落里,时不时对着石壁踹两脚。多阔霍则自顾自地讲解着调用天地灵气的精妙法门,声音在石洞中回荡。
“灵气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感应其流向,顺之则昌...”
“后生,你有没有在听?”
多阔霍突然停下。
“听着呢,听着呢。”
林远头也不抬,正用剑尖在地上画乌龟。
“已经两天了,三百年,清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是莫大的痛苦。”
多阔霍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过来。”
“我不去。”
林远把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嗯~?”
多阔霍的尾音危险地上扬。
石洞内的灵气突然变得粘稠,无形的压力迫使林远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他磨磨蹭蹭地挪到石台边,刚踏上去就感到一阵窒息,缚灵阵的威力立刻显现,体内真气像是被无数双手拉扯,运转变得异常艰难。
更恐怖的是,站在这里,他能清晰感知到一股磅礴如海的真气在多阔霍体内循环:从她后颈的华阳针处散出,又被某种神秘力量重新吸收,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好厉害...”
林远不禁脱口而出,吸收天地灵气竟然达到这么恐怖的地步,怪不得袁天罡要对她动手。
“这么多年过去,”
多阔霍突然换了话题,
“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林远眼睛一亮,总算不用听那些晦涩的功法理论了。他盘腿坐下,眉飞色舞地讲起这些年的天下大势:大唐覆灭、藩镇割据、朱温篡位、李存勖复唐...说到兴起时甚至手舞足蹈,假扮起了其中的人物。
多阔霍静静听着,偶尔提问。林远渐渐发现,这位被囚禁数百年的圣者,竟比袁天罡那老怪物好说话多了,至少不会一见面就掐人脖子。
“听你的意思,大唐已经覆灭了。”
多阔霍突然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李家还有后人吗?”
“没有,没有。”
林远连连摆手,随即感到一阵心虚。
多阔霍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我面前,你有没有说谎,一眼便可看破。”
林远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多阔霍痛恨李唐皇帝,自己可不能对不起李星云。
“额,老前辈,”
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我建议您老人家还是不要把以前的恩怨牵扯到现在的人身上。”
他偷瞄多阔霍的表情,
“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件事。”
“那,我该恨你?“
多阔霍歪着头,布条下的如有实质。
林远缩了缩脖子:
“那倒不是。我觉得您老人家可以找那个道士报仇的嘛。”
“你知道那个道士是谁?”
多阔霍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
林远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袁天罡。”
石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多阔霍的身体微微颤抖,后颈的华阳针发出刺目的银光。整个阴山的灵气开始暴动,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果然是他,”
多阔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那个大唐的走狗。”
林远抱头蹲下,生怕被暴走的灵气撕成碎片。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表演一次痛哭流涕的戏码时,多阔霍突然平静下来。
“你认识袁天罡。”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远硬着头皮点头:
“算是...有点过节。”
多阔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好。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了。”
“我跪地求饶才保住这条命,”
林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才不去找死!”
多阔霍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
“跪地求饶?袁天罡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放过你。”
林远眼神飘忽,手指不自觉地抠着地面:
“那位李唐后人,以大唐皇帝嫡系子孙的名义,命令袁天罡不准杀我。“
“呵呵,呵呵呵...”
多阔霍的笑声像碎冰相互摩擦,
“大唐嫡系子孙...”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
“同样威胁大唐!我被困在这阴森之地,你却能被允许活着?”
“我咋威胁大唐了?大唐都没了我威胁个屁啊。”
林远一脸无辜地摊手。
“不受控制,便是威胁。”
多阔霍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空气中传来灵气被挤压的爆鸣声,
“看得出来,你和那位李唐后人关系很好。”
林远深吸一口气,决定为李星云争辩到底:
“大唐覆灭时,他还很小,被一名老仆人带着逃出皇宫。”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眼前浮现出李星云说起童年时那副玩世不恭下的落寞,
“如今只想行医天下,做一位普通人。”
他鼓起勇气直视多阔霍:
“老前辈,他根本不知道三百年前的事情,”
声音渐渐提高,
“您为何执着于杀一个,在您眼里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
石洞内的灵气突然凝滞。多阔霍沉默良久,才幽幽道:
“我被困在这里时,才二十多岁...”
她轻轻抚摸自己枯槁的白发,
“风华正茂。呵呵。”
这声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林远的良心。他抓着脸,突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三百年暗无天日的囚禁,换做是他,恐怕早就疯了。
“老前辈啊,额...”
林远搜肠刮肚找词儿,
“我很同情您的遭遇,”
他硬着头皮继续,
“但我还是觉得啊,您老可以把目标放在袁天罡身上。”
“我没那么蠢。”
多阔霍冷笑,
“袁天罡不是我可以对付的。”
“哎呀,您老人家和他差不多大,”
林远试图活跃气氛,
“怕什么?”
石洞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林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一个修炼三百年的怪物,和一个被囚禁三百年的囚徒,能一样吗?
“...”
多阔霍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可怕。
眼看对方不说话了,林远还以为她是在思考。他正想再劝几句,多阔霍突然抬手,七块魃阾石同时亮起诡异的蓝光。
“你看这些魃阾石,”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些东西能给人长生的能力,还能激发人的潜力,可以说是天下间最神奇的宝物。”
蓝光映在她枯瘦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
“可那个道士,凭一个方子,都能做出长生不死的神药。呵呵,以人力对抗天道。”
那笑声让林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当然知道袁天罡的长生药有多逆天,活了三百多年还活蹦乱跳的,林远发自内心觉得长生不死药比魃阾石要厉害,魃阾石就那么几颗,长生不死药,可以炼制很多啊。
“那您老想怎么办?”
林远小心翼翼地问。
多阔霍缓缓竖起两根手指:
“一,我迟早会出去,”
每说一个字,石洞就震动一下,
“那时候,杀了李唐后人。”
林远脸色骤变。
“二,”
多阔霍的第二根手指像一柄利剑指向林远,
“我不杀他,可你要帮我对那个袁天罡复仇。”
两个选择,都像悬崖边的独木桥。林远额头渗出冷汗,选第一个,等于背叛李星云;选第二个,简直是嫌命长!
“老前辈...”
林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咱们再商量商量?”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我帮你也打不过袁天罡啊。”
“这种事,谁说的清楚?他这种人,过于逆天,你就是天道降下的神罚,是杀死袁天罡,最有利的武器,哪怕你死了,天道也会降下李远,赵远,袁天罡终究要死。”
“额,你这是在鼓励我吗?”
“不是鼓励,我看到你的金丹了,要是你愿意散去这一身修为的话,或许,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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