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刀疤脸小腿上的伤口暂时被“净化粉尘”压制，但那股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潜伏的毒蛇，依旧在皮肉下隐隐搏动，提醒着他们时间的紧迫。曹诗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强迫自己咽下最后一口味同嚼蜡的能量棒，感受着微弱的暖流勉强驱散着体内的寒意和疲惫。
她衣领上的探测器依旧固执地闪烁着深黄色的光芒，像一只永不疲倦的警示之眼。外界那低沉的嗡鸣仿佛永无止境，如同这个濒死世界的心跳。
“不能久留。”刀疤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伤痛的嘶哑。他挣扎着站起身，动作明显比之前迟缓了一些。“这里的结构不稳定，而且‘哀悼者’或者其他东西随时可能找到新的路径钻进来。”
曹诗琪点了点头，也扶着墙壁站起来。她看向探测器屏幕，除了环境能量读数依旧高得吓人，似乎没有其他异常信号。然而，就在她准备移开目光的瞬间——
屏幕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蓝色光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是错觉吗？
曹诗琪皱起眉头，凝神细看。探测器屏幕依旧是一片深黄，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了？”刀疤脸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曹诗琪摇了摇头，或许是精神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她不想再节外生枝。“接下来往哪走？”
刀疤脸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布满裂纹但尚能工作的老旧pdA，调出了一张模糊的、标注着大量红色危险区域的工业区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条蜿蜒的、避开主要标记的路径上划过。
“这条维护通道应该还能用，理论上可以绕过大部分高威胁区，抵达靠近核心区边缘的一个废弃水处理站。”他用指甲在pdA屏幕上某个点敲了敲，“那里结构相对坚固，也许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或者……至少能喘口气。”
他的语气并不确定。在这片被“凋零”彻底改造的地域，任何地图和“理论”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人再次踏上征途。新选择的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低矮，需要时常弯腰甚至匍匐前进。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和金属氧化后的刺鼻气味，脚下是湿滑的淤泥和不知名的粘稠物质。探测器发出的微弱黄光，是他们在这片黑暗迷宫中的唯一指引。
曹诗琪刻意留意着探测器的屏幕，但那个蓝色的光点再也没有出现。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曲折迂回，如同巨兽的肠道。压抑感和对未知的恐惧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累积。刀疤脸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小腿的伤势显然在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就在曹诗琪也开始感到绝望，怀疑是否迷失在这无尽黑暗之中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气流，以及……水流的声音？
“快到出口了。”刀疤脸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通道在前方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蓄水池或者处理车间，穹顶高耸，隐约可见残破的金属走道和粗大的管道。池底已经干涸，露出龟裂的、覆盖着暗红色菌毯的底面。空气中那股铁锈和腐败的气味中，混杂了一丝水的腥气。
刀疤脸所说的废弃水处理站，就是这里了。
他示意曹诗琪保持警惕，自己则端起“净化之矛”，率先踏入这片空旷的区域。探测器屏幕上的光芒依旧维持在深黄色，没有检测到明显的活体威胁。
两人沿着池壁边缘小心移动，寻找着可能的藏身点或有用的物资。车间内部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滤网、泵机和锈蚀的集装箱。
突然，走在前面的刀疤脸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
“有情况。”他压低声音，枪口指向车间中央，一堆格外庞大的、由报废机器和集装箱堆砌而成的阴影。
曹诗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脏猛地一跳。
在那堆废弃物的顶端，一个不属于这片暗红世界的东西，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那是一个大约一人高的、流线型的银白色金属柱体。它的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缝或标识，与周围粗糙、锈蚀、被暗红色侵蚀的环境格格不入。柱体顶端，一个微小的蓝色指示灯，正在以稳定的频率，一下，一下地闪烁着。
正是曹诗琪之前在探测器上惊鸿一瞥看到的蓝色！
这不是“凋零”的造物！这是……阿赖耶的东西？！
刀疤脸显然也认出了这迥异的风格，独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警惕。“这是……那些‘观察者’的玩意儿？他们在这里放了什么东西？”
曹诗琪心中更是翻江倒海。阿赖耶的装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追踪她而来的？还是……早就布置在这里的？那个蓝色的光点，是在引导她？或者说，是在标记这个位置？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羽毛吊坠。吊坠依旧冰凉，没有特殊的反应。
“过去看看。”曹诗琪深吸一口气，说道。阿赖耶虽然冷漠，但至少目前看来，其目标与“凋零”是敌对的。这个装置出现在这里，或许意味着转机。
刀疤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保持着高度警戒，和曹诗琪一起，缓缓靠近那堆废弃物。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银白色柱体散发出的、与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冰冷的科技感。它仿佛自成一体，将“凋零”的侵蚀力量排斥在外。
当他们走到废弃物堆下方时，银白色柱体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靠近，顶端的蓝色指示灯闪烁频率微微加快。
紧接着，柱体侧面，无声地滑开了一个小小的面板，露出了一个接口。那接口的形状和大小……
曹诗琪瞳孔微缩。
和她在阿赖耶 Station 核心数据库那里看到的、用于插入羽毛吊坠的金属凹槽，一模一样！
刀疤脸也看到了那个接口，独眼眯起：“这接口……跟你那个‘干扰器’很像。”
曹诗琪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是巧合！阿赖耶果然在这里留下了后手！这个装置，是需要她用“种子协议”（羽毛吊坠）来激活的！
是福是祸？激活之后，会发生什么？会像在阿赖耶 Station 那样，得到一些信息和指引？还是……会引来更可怕的东西？
她看向刀疤脸。刀疤脸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充满了权衡。
“你怎么想？”他沙哑地问。
曹诗琪看着那不断闪烁的蓝色指示灯，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吊坠。回想起阿赖耶提供的跃迁通道（尽管风险巨大），以及“寻找碎片”的指令。或许，激活这个装置，是下一步计划的关键？
“我需要试试。”曹诗琪下定决心。她别无选择，只能在这条由阿赖耶铺就的、充满未知的路上走下去。
刀疤脸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向后退开几步，举起“净化之矛”警惕着四周：“快点。这玩意儿的光芒太显眼了。”
曹诗琪不再犹豫，爬上废弃物堆，来到银白色柱体前。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羽毛吊坠，对准那个接口，缓缓按了下去。
“咔哒。”
熟悉的轻响。严丝合缝。
刹那间，异变再生！
银白色柱体顶端的蓝色指示灯光芒大盛！整个柱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流动的幽蓝色光纹，如同活了过来！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以柱体为中心扩散开来，甚至暂时驱散了周围令人压抑的暗红色调！
与此同时，曹诗琪的脑海中，直接响起了阿赖耶那熟悉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但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紧急的意味：
【检测到‘种子协议’载体。身份确认：曹诗琪（观察者候选）。】
【紧急信息包接收中……】
【警告：侦测到‘凋零’场域出现异常高维能量聚焦。疑似‘主宰’意识正在进行深度进化或大规模召唤。】
【基于此，原定引导方案变更。】
【新指令：立即前往坐标（附着了一串复杂的空间坐标数据，直接烙印在曹诗琪意识中），回收‘阿赖耶信标 - 第七型’。】
【该信标内含针对‘凋零’高维结构的初步分析数据及潜在弱点信息，对你接下来的行动至关重要。】
【重复：立即行动。时间窗口有限。】
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然后迅速消退。
银白色柱体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闪烁起来，表面的幽蓝光纹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能量即将耗尽。
“砰！”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柱体顶端的蓝色指示灯熄灭了。整个柱体迅速暗淡下去，变回了那个毫无生气的银白色金属块。插入其中的羽毛吊坠被自动弹出，落入曹诗琪手中。
吊坠……似乎比之前更温暖了一些？不再是微弱的暖意，而是像握着一块温玉。
曹诗琪怔怔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脑海中突如其来的信息和新的指令。
回收信标？高维结构弱点？时间窗口有限？
“怎么回事？”刀疤脸在下面焦急地低声问道，“刚才那光……你没事吧？”
曹诗琪回过神来，迅速爬下废弃物堆，语气急促：“阿赖耶留下了信息。‘凋零’的主宰意识可能在进化，我们需要立刻去一个地方，回收一个重要东西！”
她将阿赖耶提供的坐标大致描述了一下（那坐标直接印在她脑海里，异常清晰）。
刀疤脸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个坐标……在核心区！几乎就是正中心！你让我现在带着这条伤腿，跟你去那里送死？！”
“那里有对付‘凋零’的关键信息！”曹诗琪坚持道，握紧了温暖的吊坠，“而且，阿赖耶说时间不多了！”
刀疤脸死死盯着她，独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愤怒。他看了看自己小腿上那不断搏动的暗红伤痕，又看了看曹诗琪手中那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的吊坠。
最终，他猛地啐了一口，眼神变得凶狠而绝望：
“妈的！横竖都是死！老子就再信你一次，信这鬼‘种子’一次！”
“但记住，要是死在里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不再废话，一瘸一拐地，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核心区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曹诗琪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暖的吊坠。
回响的火种在跳动，阿赖耶的指令在回响，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核心。
她的归途，从未如此清晰地指向地狱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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