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远方的天际线隐隐传来沉闷的号角声,那是边境烽火台示警的余音。山雨欲来的压抑笼罩着小小的村落,连晚风都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焦灼。
然而罗家的小院里,此刻的凝重却更多源于家事。
“爹,娘,村长,李叔,王婶,我吃饱了。”罗修尘放下碗筷,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去屋后练会儿。” 他高大的身影霍然站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径直向后院走去。
“唉,这孩子……”王婶看着那如山岳般沉稳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里憋着劲儿呢。”
李铁灌了口酒,眼中是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尘小子……是被刚才的事刺激到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最能忍,最能吃苦。” 作为罗修尘狩猎方面的师父,一步步看着这个徒弟从瘦弱少年蜕变成如今模样的,李铁太了解这个徒弟骨子里的倔强和执着。
“爹,娘,村长,王婶,我也吃好了,我去看看我哥。”罗修羽也随即起身,月白的道袍在昏黄的灯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光晕。
“去吧去吧!”柳惠惠和罗大山异口同声,强作笑颜,“你们兄弟俩五年没见,好好说说话!甭管我们,大家伙继续吃!”
屋后,一片被踩踏得寸草不生的空地,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硬朗。几个巨大的石锁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地,最大的那个黝黑沉重,棱角分明,重量怕是不下五百斤!
旁边那棵老榆树,树干上包裹的树皮早已磨损殆尽,露出大片被撞击得光滑发亮的木质,无声诉说着日复一日的艰苦锤炼。
罗修尘正背负着那块最大的石锁,腰背挺直如标枪,双腿沉稳有力地屈伸,每一次深蹲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地面仿佛都在微微震颤。
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虬结着块块铁铸般肌肉的脊背滑落,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没有玄异的功法光芒,没有高人指点的轻喝,只有最原始、最粗暴、也最痛苦的肉体磨砺!
这一幕,深深印入刚走出来的罗修羽眼中。五年前离家时,哥哥虽也坚韧,但远非眼前这般如同人形凶兽的模样。一股强烈的心疼瞬间攥住了他。这五年,哥哥是如何咬着牙,在没有任何外力辅助的情况下,将自己锤炼到这般地步的?
“哥,”罗修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打破了沉重的呼吸声,“你这样练……已经快到凡人肉身的极限了。”
罗修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沉稳地做完最后几个深蹲,才“咚”的一声将巨大的石锁卸下,地面仿佛都晃动了一下。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他刚毅的面容,汗珠密布,眼神却锐利如鹰,气息平稳得不像刚完成极限负重训练。
“极限?”罗修尘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低沉,“如何打破这极限?” 他的目光灼灼,直直盯着弟弟,那里面燃烧着对力量的无限渴望。
罗修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神情变得无比认真:“凡人的体魄,终究有其桎梏。在我们玄松观,也有专精炼体一脉的师兄师叔。这条路,被称为‘体修’,与追求沟通天地、驾驭灵力的法修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体修之道,是以力通神,以身证道!不假外求,不借天地伟力,只专注于挖掘自身这具皮囊的无限潜能,将每一寸筋肉、骨骼、血脉乃至脏腑骨髓,都锤炼成无上神兵,最终以纯粹的肉身之力打破虚空,成就大道!”
“这条路,有着法修难以企及的两大优势!”罗修羽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其一,是近身搏杀,同阶无敌!当体修者将身体锤炼到极致,他们便是人形凶兵!拳可崩山,掌可断流,速度快如鬼魅,力量撼天动地!一旦被其近身,寻常法修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护体灵光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往往如同纸糊!其二,是肉身防御,强横绝伦!千锤百炼的筋骨皮膜、脏腑骨髓,其坚韧程度远超想象。寻常刀剑法宝难伤分毫,甚至能硬撼同阶修士的法术轰击!一身体魄,便是他们最强的盾牌!”
“然而,”罗修羽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敬畏与警示,“这条路,比法修凶险艰难何止百倍!堪称步步荆棘,九死一生!除了修炼本身的凶险,体修也有其难以回避的劣势。”
“首先,是功法。”罗修羽走近几步,月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体修功法,品阶至关重要。它们并非引导灵力施展法术,而是指引如何引动天地间的狂暴能量——无论是温和的灵气,还是霸道的煞气、罡气、甚至地火毒炎——以特定的、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冲击、淬炼身体的每一处细微角落。从皮膜到筋骨,从脏腑到骨髓,乃至更深层次的穴窍、气血本源!每一次运转,都是对肉身极限的挑战和重塑。低阶功法效率低下且隐患重重,而高阶功法,引动的能量往往更为狂暴,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其次,也是最难的,是资源!”他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炼体需要大量的、珍稀的天材地宝来支撑这具不断被摧毁又重塑的‘熔炉’。强筋健骨的千年灵草、固本培元的万年宝药只是基础。最关键的,是那些蕴含强大生命精元或特殊狂暴能量的灵兽、魔兽乃至妖兽的精血、骨髓、心脏!它们才是推动体修境界飞跃的‘大药’!”
“用它们的精血进行药浴,忍受那如同万蚁噬心、烈火焚身的剧痛,让狂暴的能量强行融入血肉;或者由炼丹大师将其灵丹、魔核、妖丹辅以其他宝药,炼制成霸道绝伦的淬体药剂,内服外用,激发生命潜能!”
罗修羽的话语描绘出一幅血与火交织的画面,“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但凡能产出这等‘大药’的灵物,无一不是天生地养的凶物!它们盘踞在灵山宝地、绝域险境,实力强横,凶戾滔天!猎杀它们?每一次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在阎王殿前打滚!是真正用命去搏那一线生机!玄松观内,每年都有炼体一脉的弟子,在猎取资源或炼化过程中……身死道消!”
“最后,是炼体过程本身那非人的凶险。”罗修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后怕,“引动狂暴能量淬体,如同在体内引爆一座火山。狂暴的能量无时无刻不在冲击、撕裂着你的肉身。经脉寸断?那是家常便饭!骨骼粉碎?痛苦只是开始!更可怕的是能量失控,瞬间撑爆肉身,化为齑粉!或是被引入体内的煞气、毒火侵蚀神智,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每一次突破,都是一场与死神的角力。师兄们常说,体修的路,是用自己的骨头铺出来的!”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罗修羽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体修无法像法修那样,凭借自身力量御空飞行。不借天地灵气,单凭肉身之力,难以克服天地法则,遨游九天。这几乎是所有体修者在机动性上的最大短板。”
他话锋一转,眼中又亮起光芒,“不过,顶尖的体修者往往会收服强大的灵兽、魔兽甚至妖兽作为坐骑伙伴!这些凶悍的坐骑不仅能弥补飞行的不足,更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强大助力!只是……收服这等凶物,其凶险程度,绝不亚于猎杀它们!”
罗修羽看着哥哥专注的神情,继续详细解释道:“收服的方式,也分多种,每一种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考验。”
“最直接、也最符合体修本心的,便是以绝对的实力打服!”他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体修者以自身那恐怖的力量、速度和不屈的战意,在正面对决中彻底压制目标凶兽,将其打得心服口服,直至其低下高傲的头颅,承认你的强大!这种建立在纯粹力量征服之上的主仆关系最为牢固,坐骑也往往最为忠诚和悍勇。但前提是,你的实力必须绝对碾压对方,否则就是送死。”
“第二种,是借助外力,比如强大的阵法压制。”罗修羽继续道,“修真界有专门用于困缚、削弱强大生灵的阵法。体修者可以提前布下陷阱,或者利用天然险地,将目标凶兽引入阵中,利用阵法之力极大削弱其实力,然后趁机将其制服、烙印下控制印记。这种方式相对安全一些,但对阵法造诣或寻找合适地利的要求极高。”
“第三种,则是依靠特定的御兽功法或秘术。”他顿了顿,“修真界有专精此道的宗门,比如赫赫有名的‘万兽宗’。他们的核心功法便是操控、驾驭灵兽妖兽的法门,通过特殊的灵力印记、精神沟通甚至血脉契约来建立主仆联系。体修者若有机缘得到这类功法,也能习得一二,用于收服坐骑。不过,这类功法往往需要配合灵力施展,对体修者来说门槛不低,效果也未必有法修施展得完美。”
“最后一种,最为罕见,也最为特殊,便是灵魂契约。”罗修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向往和敬畏,“这并非单方面的征服或奴役,而是基于双方灵魂层面的认可与共鸣,自主缔结的一种平等契约,甚至可能是主仆契约。这种契约的约束力远超普通印记,几乎无法违背。它可能源于共同经历生死、彼此欣赏对方的强大意志、或者某种特殊的灵魂吸引。一旦缔结成功,坐骑与主人心意相通,配合无间,能发挥出远超个体相加的实力。但这种方式可遇不可求,强求不得,完全是机缘使然。”
罗修羽的话语,如同在罗修尘面前缓缓展开了一幅光怪陆离却又充满致命诱惑的残酷画卷。修真界的体修之道,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充满了血肉磨盘、资源掠夺、与天争命的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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