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纲殉国的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林宸因新政顺利而升起的一丝暖意。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对着辽东地图，反复推演那场导致何可纲战死的遭遇战。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沉而疲惫的脸庞。
“大人，您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吃点东西吧。”苏明远端着粥碗，担忧地劝道。
林宸摆摆手，声音沙哑：“吃不下。苏先生，你看这里，”他指着地图上锦州外围的一处山谷，“何将军就是在此地被围。若当时有一支装备精良、反应迅速的斥候，提前预警；若我军火器能更犀利，射程更远，何至于让鞑子如此轻易地合围？”
他猛地一拳捶在地图上，眼中布满血丝：“是我们太弱了！装备不如人，训练不如人！光靠将士血勇，如何能抵挡虎狼之师？！”
苏明远沉默片刻，低声道：“大人，工部匠作司那边，对火铳的改良进展缓慢，那些老师傅，守旧得很……”
“那就绕开工部！”林宸断然道，“我们自己做！”
他立刻行动起来。首先，他以顺天府和都察院的名义，招募了一批不得志的民间巧匠、对西学感兴趣的士子，甚至通过骆养性的关系，从锦衣卫内部找来了几个精通火器、曾与西洋传教士有过接触的能人，在城外西山脚下秘密设立了一个“军械研造所”。
研造所内，炉火日夜不熄。林宸凭借着超越时代的眼光和有限的物理化学知识，提出改进思路：统一火铳口径，研制定装弹药，改进发火装置，甚至尝试给鸟铳加装刺刀。
“林大人，这……这铳管要一般粗细，打造起来费时费力啊！”一个老匠户为难道。
“费时也要做！口径统一，弹药才能通用，战时才不会因弹药不合而贻误战机！”林宸语气不容置疑。
“大人，您说的这个‘燧发’装置，想法是好的，可这簧片力道、燧石角度，太难把握了，十次有八次打不着火……”另一个负责发火装置的匠人抱怨。
“那就试！一百次，一千次地试！直到成功为止！”林宸斩钉截铁，“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银子我来想办法！”
他不仅投入了大量查抄来的赃款，甚至动用了部分自家的积蓄。夫人对此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将府中用度一减再减。
与此同时，林宸也开始着手整顿京营。他奏请崇祯，从京营中筛选出三千名年纪轻、身强体壮、背景相对清白的兵丁，单独编练为一营，号为“神机新军”，由他直接统辖，进行强化训练。
校场之上，烈日炎炎。
“快！快！你们没吃饭吗？！跑起来！”张典史穿着崭新的鸳鸯战袄，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如今被林宸任命为神机新军的操练官。
三千新军士兵，背负着沉重的行囊和火铳，在校场上挥汗如雨地进行着越野、队列和体能训练。他们每天还要进行大量的火器射击练习，尽管目前使用的还是老旧的火绳枪。
“瞄准！三点一线！呼吸要稳！手不要抖！”林宸亲自下场指导。他虽然不是职业军人，但基本的射击原理还是懂的。
一个年轻士兵因为紧张，扣动扳机时手抖得厉害，铅子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废物！”旁边的教官举起鞭子就要抽下。
“住手！”林宸喝止，走到那年轻士兵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颤抖的手，沉声道：“怕吗？”
“怕……怕打不好，辜负大人……”士兵声音发颤。
“怕就对了！”林宸声音提高，“但光怕没用！你要想着，你手里这杆铳，将来要对着的是杀我同胞、占我土地的建奴！你每打准一铳，就可能多杀一个敌人，多救一个袍泽，多保一方平安！记住这种感觉！把害怕，变成狠劲！”
他亲自示范，装填、瞄准、击发，动作流畅，虽然准头也一般，但那份沉稳的气势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到没有？本官一介文臣，尚能持铳！尔等堂堂七尺男儿，有何惧之？！继续练！”
“是！大人！”士兵们齐声怒吼，士气明显提升。
训练是艰苦的，但林宸在后勤保障上毫不吝啬。神机新军的伙食标准远高于普通京营，每天都能见到荤腥，军饷也按时足额发放。这使得士兵们虽然疲惫，却无怨言，反而对林宸充满了感激和忠诚。
这一日，林宸正在校场监督火铳射击，府中一名小厮急匆匆跑来：“老爷！老爷！小公子……小公子会叫娘了！”
林宸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真切笑容。他交代了张典史几句，便匆匆赶回府中。
刚进后院，就听见小林萧清晰而响亮地喊着：“娘！娘！”
夫人抱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看到林宸回来，小林萧扭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嘴张了张，似乎想叫“爹”，却只发出“哒……哒……”的声音。
林宸心中那因何可纲战死和强军艰难而积郁的块垒，瞬间被儿子这稚嫩的声音击碎了大半。他大笑着上前，一把抱起儿子，高高举起：“臭小子！光会叫娘，什么时候叫爹啊？”
小林萧被举高高，兴奋得手舞足蹈，“咯咯”直笑。
看着儿子天真烂漫的笑容，林宸心中涌起一股更强烈的决心。他要打造一支真正的强军，不仅要为死去的将士复仇，更要为儿子，为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孩子，打出一个太平盛世！
“萧儿，等着看吧，”他低声对儿子说，也对自己说，“爹一定会让那些虎狼，再也不敢觊觎我们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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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新军初成，暗流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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