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林秀花端着一盆野鸡炖蘑菇上桌，蒸腾的热气裹着肉香漫开来。
“都是我们这的特色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陈盼睇也跟着端菜，一盆野猪肉炖粉条，油亮喷香，旁边还码着几块金黄的贴饼子，焦边浸了肉汤，看着就馋人。
刘小华随后端来红烧鱼和红烧兔肉，红亮的酱汁裹着肉块，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陈盼睇瞅着满桌菜，比自家过年还丰盛，忍不住撇了撇嘴，却没敢作声。
公公回来后特意嘱咐过，今天有客人，不许乱说话。
方芷云连忙起身道谢，脸上带着几分过意不去：“这可太让你们破费了，弄这么多好菜。”
她怪不好意思的，这得花人家多少口粮啊。
林秀花看着她，暗暗咋舌。
眼前这女人瞧着年轻漂亮，气质又好，说是姜熙瑶的姐姐都有人信。
哪像个有了半大孩子的人？
方芷云今年也三十四岁了，只是近几年苏军升到师长级的就很少出任务，也就少操心了。
平时丈夫听话，儿子可爱，她只管安心上班，日子舒心顺意，人也就越活越显年轻。
刘小华又端上了掺着玉米面的馒头。
苏军不动声色地看着，就把顾家这两位儿媳妇的品性瞧得明明白白。
大队长顾建国拿起酒瓶，要给苏军斟酒，总觉得喝点酒，话才好说开。
苏军忙抬手按住杯口，笑着推辞：“下午还有事，酒就不喝了，你们自便。”
顾建国顺势收回手，客气道：“那行，就不耽误苏同志的事了。”
顾建党招呼道：“吃饭吃饭，都别客气。”
顾建党给自己倒了杯酒，壮壮胆，想着如何开口提两人的婚事。
林秀花开始夸姜熙瑶：“瑶丫头真的是很懂事，秋收和我们一起下地，还给我们送菜送绿豆汤呢。”
苏军和方芷云齐齐看向姜熙瑶，看得她莫名心虚。
她能怎么办，跟对象一家一起下地，她本就偷懒少干，总得堵住别人的嘴吧。
顾北泽帮她那么多，顺手的事，她也没多想。
她干笑两声，实在不真的怎么接。
苏军看着姜熙瑶，语气平和却带着分寸：“瑶瑶这孩子，性子实诚。
她常说北泽在乡下多番照拂，心里过意不去，总想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回谢。
送菜送汤也好，搭把手做些杂事也罢，都是她念着这份情分。”
林秀花听出话里的意味，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连忙应和：“是、是，孩子们互相照应着，该当的。”
顾建党见状，知道不能再等，索性借着酒劲开口：“俩孩子感情好，也相处有段时间了，你看……我们选个好日子把俩孩子的事办了吧？”
这年头儿基本今天相亲成功，第二天就就能张罗办酒了。
苏军沉吟片刻，缓缓道：“瑶瑶的父母不在身边，这事儿我得回去跟他们带个话，我可不能代替我姐做主。”
席面散后，苏军拍了顾北泽肩膀，“跟我来。”
顾北泽闻言跟了出去，到了院外一棵大树停下。
苏军直接开口：“如果瑶瑶的父母的身份有可能会拖累你，你还会想娶吗？”
顾北泽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问。
姜熙瑶从不提父母的事，上次瞥见她寄信的地址时，他心里便隐约有了数。
他迎着苏军的目光，语气没有半分犹豫，“这没什么，我不在乎。”
“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
苏军哼了声，却没再苛责。
苏军盯着顾北泽看了半晌，那双眼见惯了风雨的眸子里，藏着审视，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瑶瑶父母是大学教授的，今年被卷进了风波，瑶瑶也是被迫下乡的。”
他缓声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皮带扣，“但你得想清楚，一旦沾上边，将来可能会有不少麻烦，甚至影响你的前途。”
顾北泽语气笃定：“我知道。不过我娶的是她，不是她家里的身份。有麻烦我也会和熙瑶一起承担。”
“过段时间我会把瑶瑶父母和一位老首长一起调到你们大队牛棚，除了你和瑶瑶不要让别人知道。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他们。”
顾北泽眼神坚定，“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和熙熙。
苏军难得露出点笑意，“结婚的事，等我跟她爸妈通了气再说。”
苏军补充道，“规矩不能少，但不用急，把该准备的都备齐了。”
顾北泽眼里亮起来：“叔……”
“叫我舅舅吧。”
顾北泽重重点头，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后只化作一句：“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熙瑶受委屈的！”
苏军点点头，“先这样吧。”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
顾东海坐在院角的板凳上，刚好能看见顾北泽和苏军站在那讲话。
他瞅着不远处的三弟顾北泽，那小子嘴角咧得快到耳根，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八成是成了。
自从顾北泽长大成人，他就没见过他笑得这么“不值钱”过。
顾东海心里头五味杂陈。
眼看三弟要娶个家境好、又明事理的媳妇，再想想自家屋里那位，一股说不清的憋闷劲儿就往上涌。
他想起当初，陈盼睇红着眼睛跟他诉委屈，说她娘待她如何刻薄，转头又软乎乎地往他怀里靠。
那会儿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她那副可怜又依赖的模样一勾，脑子一热就把她娶回了家。
起初倒也安生，二弟妹性子温和，凡事不争不抢，陈盼睇也没闹出什么乱子。
可自从老三处了对象，尤其是对方家境摆在那儿，陈盼睇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咋地，这些日子没少挑刺生事，桩桩件件都透着股小家子气，实在不省心。
“哎呦——”顾东海吸了口凉气，手捂着小腿抬眼，正撞见陈盼睇收回脚，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有病啊？踢我干嘛？”他本就憋着气，这一脚更是踹得他火冒三丈。
“叫你半天不应，跟我大声什么！”陈盼睇梗着脖子。
“什么事！”顾东海压着脾气低吼。
“今天剩了老些菜，娘说能打包点回我娘家。”
她说着，又忍不住撇撇嘴，酸溜溜地念叨，“要我说啊，弄那么多肉干啥？比办婚事还好，结果呢？人家压根不稀罕……”
“闭嘴！”
顾东海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那点明事理的样子去哪了？
陈盼睇翻了个白眼，不装得懂事些，当年怎么能嫁进顾家过安稳日子？
嘴上却不饶人：“少废话，赶紧收拾收拾，陪我回娘家。”
顾东海烦躁极了，不过还是去找顾北泽借了自行车陪她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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