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应策的鎏金銮驾碾过斑驳的青石御道,明黄帷幔在暮色中依然散发着权力的光晕。
苏公公紧随在曲应策的步辇旁边,下一瞬眯着昏花老眼远眺,躬身上前,细声道:陛下,前头似是淑妃娘娘与方美人,那跪着的...瞧着像是贺兰婕妤,可要...
曲应策双眸轻阖,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帝王仪仗渐近,淑妃微微屈身,方美人连忙跪地,连同跪伏在地的贺兰淑媛齐齐屈身迎驾。
方美人抬首时眼波流转,娇靥上写满期盼,却见銮驾未停,帷幔后帝王以手支颐,似在假寐。
就在方美人眸中光彩将黯之际,仪仗忽止。
龙靴踏过青石板,停在雪白竹筐前。筐中蚕茧白如雪,跟着映入眼中的是贺兰婕妤含泪的眸子。
怎么回事?
方美人膝行两步,珠钗乱颤:回陛下,贺兰婕妤穿丧服冲撞贵妃,妾身正替贵妃...
朕问你了?帝王声音不重,却惊得方美人伏地颤抖。
贺兰婕妤仰头,泪珠悬在睫上欲坠不坠:嫔妾...在悼念白玲,着夏国丧服冲撞了贵妃娘娘,尊贵妃娘娘令在领罚。
曲应策:“以主悼奴,不合规矩,该罚。”
方美人偷瞥贺兰淑媛,眼底掠过一丝快意。
淑妃莲步轻移:陛下,贺兰妹妹初入宫闱,夏国礼俗与宫中规制多有不同...
帝王目光落在那筐蚕茧上,靴尖不着痕迹地轻碰筐沿。
苏公公立刻尖声道:这腌臜物件哪来的?
是谢采女强塞与臣妾的!方美人慌忙将手中蚕茧尽数抛出,她还出言羞辱臣妾!
曲应策没有理会方美人,只是凝视着眼前这个倔强仰面的异族女子,眸色幽深如潭。
半晌,轻声道:拿去烧了...
老奴遵旨!苏公公忙不迭拾起散落蚕茧,正要搬走竹筐。
贺兰婕妤突然抓住竹筐边缘,望着曲应策,道,陛下,这些是谢采女好心赠给臣妾做夏国衣裳用的。
苏公公僵在原地:这...
烧了。帝王语意决绝。
苏公公掰开贺兰婕妤的手,将竹筐抱到一边。
待竹筐被强行搬离,曲应策重返銮驾时忽道:传谕。贺兰氏乃夏国贵女,除中宫与太皇太后外,六宫任何人不得私刑。
苏公公躬身应诺:谨遵圣谕!
“起来吧!”曲应策望向望想那一抹素白色的身影:“朕晚些去看你。”
贺贺兰婕妤眸中感激与情愫交织,行了个标准的雍国礼:谢陛下恩典。
銮驾远去,方美人面色青白交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淑妃过来扶起贺兰婕妤,半开玩笑,半安慰道:“虽受了些委屈,但到底陛下还是心疼妹妹的。谁敢说这不是因祸得福呢,贵妃姐姐要是知道了,恐怕都后悔死把妹妹罚跪在此了。”
方美人起了身,气鼓鼓道:“两位姐姐叙话,妹妹便告退了。”
无人应答的尴尬中,她只得踩着凌乱的步子仓皇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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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宫·主殿夜话
戌时三刻,景华宫主殿灯火通明。
娘娘安好。谢天歌笑吟吟地跨进殿门,阿莹捧着蚕茧跟在后头
贤妃纪蓝苓端坐主位,厚重的铅粉掩不住左颊隐约的红痕:谢采女近日走遍六宫送蚕茧,今日是轮到我了吗?
谢天歌笑了笑,算是默认,继而道,这一筐蚕茧给娘娘添个绣枕。
贤妃瞥了眼竹筐:“谢采女这一季蚕茧收获颇丰啊,送了那么些出去,居然还能给我留下。”
“这是我特意给贤妃娘娘留的。”谢天歌把特意两个字拖得很长,贤妃脊背又挺直三分。
本宫心领了。贤妃广袖一拂,拿回去吧。
谢天歌恍若未闻,眸光流转间已将殿内陈设尽收眼底。娘娘这儿真是...富丽堂皇。她眼神划过案几上镶嵌的螺钿,比我那偏殿强多了。
贤妃心道,原来是来要东西的,采女若是缺什么,尽管吩咐天禄司置办。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本宫既为一宫主位,自然不会亏待妹妹。
“当真不会亏待?”谢天歌眼睛一亮,“前日我殿里的小婢说,本月的月例和用度都少了三成。”
必是天禄司底下人疏忽。贤妃心下了然,笑道:采女持金令查办便是。
谢天歌道:“我听说天禄司的掌事太监是贤妃娘娘的人。这些年娘娘靠着他敛了一大笔财富呢。”
贤妃理了理发髻,毫无畏惧道:“何人传这种谣言,天禄司每一笔收支都是有账可查的,谢采女凡不要冤枉了好人。”
谢天歌抬眼道:“这满景华宫的珍宝,难道不是证据吗?”
贤妃猛地站起:“谢采女,不要信口雌黄,本宫宫中一应物件全有出处,来路清白。”
谢天歌抬手一指,问道:“那个翡翠孔雀摆件呢。”
贤妃傲道:“皇后娘娘所赐。”
谢天歌两眼放光,又看到了一件稀罕物:“那个紫檀五伦奁呢?”
贤妃头仰得更高,高声道:“陛下所赐!”
谢天歌又看到一个杯子,问道:“那这个蓬莱犀角杯呢?”
贤妃自豪地道:“这是本宫陪嫁,纪家祖传宝物。”
谢天歌怅然若失地垂眸,忽又抬眼:那方青鸾泣血砚呢?
“那是谢家……”贤妃骤然噤声,绢帕攥出褶皱:“什么砚,本宫殿里何来这种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殿内静得能听见更漏声。
谢天歌忽然轻笑:看来克扣用度之说,确是谣传。
自然!贤妃嗓音尖了三分,本宫何须...
那明日...谢天歌已退至殿门,可得去天禄司好好查查账本了。
谢天歌转身,缓缓离去。
那两抹背影消失在大殿的刹那,贤妃如抽了骨般滑坐在地。
掌事姑姑裴溪赶忙上前道:“娘娘……”
贤妃背后已是湿透,死死攥住裴溪手腕,求证道:“本宫刚才可曾说错什么?”
裴姑姑仔细回想着刚才:“方才谢采女那般无理张狂,我等都按娘娘的吩咐忍了,娘娘也未曾说过什么不妥帖的话。”
贤妃喘着大气,这才放心了些:“是吗?是这样吗……”
裴姑姑安慰着:“这些年克扣的账目,娘娘兄长送来的钱都已经填平了,就算谢采女查出什么来,也怪不到娘娘头上。”
贤妃点头:“是,她是为了查克扣宫例的事,还回去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裴姑姑:“就算她查出什么又如何,她一个采女还真敢把娘娘怎样如何?”
贤妃讷讷自言自语了一会儿,裴姑姑听了许久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速去把本宫的大哥哥请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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