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不是京都皇城的主干道,晚上路上几乎已经无行人。
谢天歌这辆运菜的破旧板车在这不平的街道上疯狂颠簸,车轮不时撞上路边的碎石,发出令人声。
驾!再快些!
谢天歌的鞭子挥得手酸,却无法让现在的速度再快一点了。
远处树林的轮廓已隐约可见,黑黢黢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就快到了......进了树林就好了……谢天歌眼里有光,仿佛看到了希望。
下一刻——
嗖——嗖嗖!
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精准贯穿骡子的脖颈。
已经力竭的骡子哀鸣一声,轰然倒地,板车在惯性下猛地侧翻。
谢天歌整个人被甩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路边的石墩上,又翻滚数圈才停下。
额头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顺着眉骨滑落。太监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雪白的绣着花纹的里衣,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她咬牙撑起身子,眼前却是一步步逼近的黑骑。
瞧见谢天歌站在眼前不动,四匹黑马竟放慢了速度,铁蹄踏在石板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哒、哒声。
马背上的黑衣人如同戏耍猎物的猛兽,缓缓围拢。
黑骑面具下的眼睛泛着冷光,毫无生气。
谢天歌踉跄后退,额头的血混着汗水滑落,浸湿了散乱的鬓发。
黑骑首领抬了抬手,左右两侧的黑衣人缓缓抬起弩箭,弓弦绷紧的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谢天歌袖下的手涅得咯咯作响,她一步一步后退,黑骑一步一步向前。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由远而近,谢天歌的眼神从绝望到震惊,最后化作难以置信的狂喜。
珍珠!她琥珀色的眸子里水光迷蒙,嘴里试探着喊出这个名字,缓缓转身。
夜色中,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骏马破开黑暗,如闪电般疾驰而来。
黑骑们竟一时忘了动作,弩箭悬在半空,迟迟未发。
咴咴……
那匹名为珍珠的黑色骏马精准地停在谢天歌身侧,前蹄半屈,宛如演练过千百次般熟练。谢天歌纵身一跃,衣袂翻飞间已稳稳落在马背上。
珍珠长嘶一声,调转马头就要奔离。
“千里神驹……”黑骑首领这才回神,厉声喝道。放箭!
珍珠的速度如电,眨眼间已奔出数丈。
就在弩箭离弦的刹那,小巷两侧屋顶突然跃下数道黑影。他们如鬼魅降临,玄色披风在月光下如风卷残云,挡下弩箭的刹那泛着火花。
他们在谢天歌马蹄刚踏过的地方一字列阵,铁壁铜墙般横亘于黑骑之前,生生截断了他们追寻的去路。
黑影上半张脸覆盖青铜蛇首面甲,獠牙延伸至下颌。下半脸蒙黑金鳞纱,呼吸时纱上暗绣的蛇纹会微微浮动。
唰唰唰——
下一刻,蛇首面甲的黑影回旋镖破空齐发,精准命中黑骑胯下每匹坐骑的要害。
马匹哀鸣着倒地,黑骑腾空而起后落地。黑骑首领看着眼前的蛇首面甲的黑影,“玄鳞影卫”
他又攥紧手心,退了几步,抬手一挥:
黑骑转身离去,仿如谢天歌刚才逃命一般疾奔。
玄鳞影卫又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只留下满地狼藉。
珍珠载着谢天歌早已消失在夜色深处,唯有马蹄声的余韵还在小巷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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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珍珠踏碎林间枯枝,如一道黑色闪电穿梭在密林深处。
谢天歌伏在马背上,双臂紧紧环住它的脖颈,脸颊贴着温热鬃毛。夜风在耳畔呼啸,她却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珍珠......她指尖陷入马鬃,声音哽咽,你这没良心的,我不在三年,竟一点没伤心,吃得这么胖。
珍珠喷了个响鼻,精确无误地闪过眼前的枯树桩,冲出密林,马蹄踏过溪涧时溅起银亮水花。珍珠在漆黑林间辨明方向,每一处转弯都精准如丈量过般。
约莫半个时辰后,珍珠的速度渐渐缓下。
月色如纱,笼罩着山路边一座孤零零的小庙。破败的门楣上,土地庙三字已斑驳难辨,唯有窗隙透出的一点昏黄灯火,证明此刻里面有人。
珍珠在庙门前停住,前膝微屈,方便背上人滑落。
谢天歌疑惑地望了望眼前的破庙,又盯着珍珠,“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马儿突然低头,雪白牙齿轻轻叼住她肩头破损的衣料,往庙门方向扯了扯。
等我?她揉了揉珍珠的耳根,转头望向虚掩的庙门。
吱呀——
腐朽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庙内唯有一尊泥塑的土地像,神台油灯单薄,堪堪照亮出蒲团上佝偻的人影。
谁?!
那身影猛地站起,手中竟亮出一柄短刀。油灯摇晃间,照出他花白的胡须和浑浊发灰的眼珠。
谢天歌鼻子一酸,“曹叔?”
谢家军器宇轩昂,老当益壮,能武二百斤琅琊棍的骑兵校尉曹力,如今在谢天歌面前拄着根粗糙木杖,瞳仁上已覆了层青白膜,脸上皱纹里嵌着几道未愈的伤疤。
曹叔......她往前走了两步,再唤了一声,声音发颤。
老人浑身一震,踉跄着往前摸索,苍老的手指在空中乱抓:谢丫头?……真、真的是你?
谢天歌赶忙拖住曹力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曹叔……你的眼睛怎么了。”
曹力忙用破败的袖口擦了擦眼角,“没事,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待到谢天歌再细看时,老人混浊的眼珠里,竟涌出两行清泪。
慕容将军救下我时说你还活着,我......我原是不敢信的。苍天有眼,谢家总算还……曹力沙哑的嗓子带劫后余生的兴奋。
谢天歌却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地问道:曹叔,三年前,雍夏苍塬之战。她咽了咽口水,终于让自己有勇气问出这句话,谢家军,为什么会败?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的两个哥哥,怎么说没了就没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剐在谢天歌的心口上。
破庙内骤然死寂,连油灯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曹力的手开始发抖,他慢慢别开脸,避开谢天歌灼人的目光:谢丫头,军人最荣耀的死法就是战死……谢家满门忠烈,战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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