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五年秋,临安府。
暮色如墨,淅沥秋雨将青石板路浸得发亮。保和堂学徒陆明远正要上门板,忽见街角黑影踉跄,在积水里踏碎满城灯火。
“郎中...救命...”那人浑身透湿,左肩深嵌的箭簇随喘息颤动,腰间露出半截撕裂的黄龙旗。
陆明远瞳孔骤缩。三日前韩家军兵败牛首山的消息传回,满城都在搜捕溃兵。他不及多想,一把将人拖进屋内。伤者从怀中掏出染血帛书:“务必...交予韩帅...”
更鼓声自远巷传来,伴随甲胄铿锵。“搜!有溃兵往这边跑了!”
陆明远吹灭油灯,将人藏进药材地窖。刚掩好盖板,门板已被拍得山响:“官府拿人!速开!”
七八个持刀衙役涌进,为首的总捕头陈四海目光如鹰:“可见过负伤逃兵?”
“差爷明鉴,今日雨大,申时便歇业了。”陆明远躬身递上钱袋,袖中银针悄然滑落——若地窖泄密,这枚淬了麻沸散的银针将是最后手段。
陈四海掂量钱袋,靴尖踢翻药篓。当归、川芎滚落满地,混着雨腥气的药香弥漫开来。突然他蹲身抹过地面:“血迹?”
“方才宰杀药蟾。”陆明远掀开陶瓮,暗红血水映出对方狐疑的脸。僵持间,街面传来惊呼:“抓住啦!在胭脂巷!”
人群呼啦啦退去。陆明远闭目调息,忽闻地窖传来闷响。掀盖查看时,伤者已气绝,五指仍死死抠着帛书边缘。展开竟是半幅军事布防图,标注着金军屯粮的乌林镇,落款“鹏举绝笔”。
岳飞遗物!他浑身剧震,窗外忽亮起火把长龙,临安府尹的轿舆停在门前...
知府张澄捧着定窑茶盏,盖沿轻刮浮沫:“韩世忠屯兵镇江,朝廷正要议和,这些主战派却总生事端。”话音未落,帘后转出绯袍官员,腰间金鱼袋显示着三品以上官阶。
陆明远心头凛然。此人正是权知枢密院事秦桧,他曾在御街见过其仪仗。
“小友不必惊慌。”秦桧笑容温润,“只是提醒一句,有些东西烫手。”指尖掠过案上布防图,恰停在乌林镇标记处。
待二人离去,陆明远才发现帛书内侧显出矾书小字:“腊月十五,金使渡江。”他连夜求见韩世忠,却见帅府戒备森严。副将梁红玉查验信物后叹息:“元帅被参跋扈,已闭门谢客三日。”
返回保和堂时,街坊议论纷纷:“听说了吗?金国使者月底来临安!”“又要割地求和了...”陆明远推开药柜暗格,将帛书塞进《伤寒论》书皮。忽然门外传来女子清音:“陆先生可在?林府请诊。”
青绸油伞下,女子素纱遮面,眼底却映着和他同样的忧色。当她递过诊金时,陆明远触到虎口剑茧,以及三枚排列特殊的铜钱——义社兄弟的暗号。
雨又下起来,满城灯火在积水里晃成碎金。陆明远不知道,乌篷船里有人正用狼毫笔在宣纸上勾勒:“目标已接触林氏,建议启动‘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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