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娱乐方式非常少,看露天电影就变得非常受欢迎。
李世英还记得前世在农场的时候,听说哪个大队要放电影了,匆匆吃过晚饭就喊上几个朋友一起去,一群人挤在马车上快乐的很。
尽管电影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部,甚至许多电影一年可能要看七八遍,但人们就是看得津津有味的,熟悉的电影画面一出来、经典的电影台词还没有由人物说出口,观众们就已经提前叫喊了起来。
“让列宁同志先走!”
“面包会有的,黄油也会有的!”
然后就是满场的哄然大笑。
此前附近的四大队、六大队或者农场场部要放露天电影,一大队的干部们是不会去管的,但是这一次大队来了整整二十个年轻小伙子,张全义想要把人留下来,便难得主动组织了起来。
一大队有六十多户人家,但实际户籍并不止这一点儿,还有很多哈萨克牧民,他们要在天山上放牧,在夏、冬牧场之间来回转场。
只是应国家政策的要求,有些牧民在山下盖有房子,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留守,而这些人显然是无法作为劳动力的,这也是张全义和桑木江想尽办法留人落户的原因之一。
愿意去看电影的都是年轻人,一大队随便凑了一下,就集合了三四十个人,集合了六七辆马车、都带着小板凳,张全义来回数了两遍,不放心又专门叮嘱李世英和老谢,一定要把他们这些年轻人看好。
他还特意让三个新来的年轻人,一定要跟着李世英或者老谢走,千万不要走丢了。
杨文华专门带了一布袋的杏干,给每个人都抓了一把,上次张全义看年轻人们喜欢吃杏,就跑去六大队讨要了不少,结果本大队的社员们也不怎么乐意吃,实在这玩意儿在农场太多了。
杨文华就跟杨允华俩人收拾了一番,将杏核剔出来,杏肉在竹篦子上晾晒,做成了最简单的杏干,当成了难得的零嘴。
至于杨允华,则收集了不少杏仁,带着核称量一下也有个几十斤,卖个几块钱还是可以的,张全义表示下次他去办事的时候,可以托人卖了。
四大队距一大队不算远,马车队赶到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一路上的马车还当真不少,刚赶到四大队的入村口附近时,李世英等人不由得惊叹了起来。
实在到了西域这里后,难得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热闹得就像是在老家一般。
白色的电影幕布就支在第二个入村小路那里,有四大队的社员专门在西面拦路,告诉马车们就停在路边,再往东就走不动啦,因为五大队那里也来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于是离了一二百米,一大队的年轻人们就跳下马车,提着小板凳,然后朝前面挤了过去。
“妈的,四大队人真多!”
跟着李世英他们一起来的一个一大队年轻社员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句,从第二个入村小路转向南面,放眼望去都是人头,簇拥得黑压压一片。
一大队的年轻人们总算是在北边挤出来了一块地盘,然后人挨着人地坐在了一起,六月份农活并不多,各个生产大队除了砍树开荒并没有太多的农忙,小麦要在六月底七月初收割,至于玉米,则要等到八月底甚至九月份了。
几个哈萨克小伙子也跟着李世英他们挤在一起,拉车的马儿用绳子拴住双腿,再将缰绳绑在路边的树上,也不用留人看,这个年代偷马车或者偷马贼还当真是罕见的很呢。
眼看天色渐暗,便有耐不住性子的观众们大喊:“快放电影,天都黑了!”
催喊了老半天,放映员才磨磨唧唧从四大队的支部大院走了过来,打开刺刺啦啦的话筒:“不要吵,电影马上开始了!”
于是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都仰着头一脸期盼地盯着已经亮起来的电影幕布。
“嚯,还是苏联电影!”
李世英这些刚刚从内地来的年轻人都惊讶了起来,因为放映的居然不是耳熟能详的那几部老电影,而是一部从未看过的苏联电影,名叫《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李世英的惊讶很短暂,他很快就想起来,六大队附近的幺五部队医院,那建筑就是苏式的老房子,还有用红色油漆刷的俄文宣传语,至于内容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唉,老毛子的电影嘛,布勒菲勒姆厄铁克泽克瑟兹(这个电影很没意思)!”
坐在李世英身边的穆先白很失望,嘟嘟囔囔地说,然后就被他身后的张全义敲了敲脑袋:“别说话,不想看就去守着马车!”
穆先白朝着李世英做了个鬼脸,李世英笑了起来,将口袋里的杏干抓出来塞进这个哈萨克小伙子手中,穆先白便专心致志地咀嚼了起来。
国内引进的社会主义阵营拍摄的各国电影,都是要重新翻译并配音的,穆先白的汉语说得不怎么好,他更喜欢场面热闹一些的,比如战争片,所以他很喜欢看越南电影。
这个年代已经流行一句俏皮话:“国产电影新闻简报,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
至于苏联电影,毕竟顶着个“老大哥”的名号,所以大概有编排苏联电影的话,但李世英是没有听说过的。
这部苏联电影观众们安安静静地看完后,在等待第二部电影放映时,观众们便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丽达真漂亮啊!”
“还是索尼娅漂亮!”
“我觉得加尔卡长得真不错!”
年轻人们开始讨论起电影里五位女主角到底哪个更漂亮,唯独没有人讨论热尼娅和丽萨,因为这俩人一个是棕褐色头发,一个是银白色短发。
至于名字出现最多的三位女主角,她们都是黑发,在这部难得遇到的彩色电影中,显然更符合华夏人的审美。
郭保生招呼着几个年轻人一起去撒尿,这让张全义顿时紧张了起来,起身站在路边不住地张望,一直到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坐了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部电影的片头出现之后,现场的观众们发出了一片不出所料的“噫”声,因为这是一部黑白电影,而且非常出名,正是《地道战》。
但现场没有人离开,尽管电影内容和台词都快要会背了,观众们仍旧看得津津有味。
穆先白顿时来了兴趣,上一部电影他甚至要栽瞌睡了,这一部电影他立刻就活了过来。
李世英却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电影开头出现了主席语录的字幕,还有观众专门起立神情庄重地跟着念了一遍才坐下来。
他记得在老家的那几年,出门做工遇到熟人,对话先用红宝书的语录为开头,去供销社买东西,跟售货员也要如此对话。
但到了边疆后,语录几乎没有出现在日常生活中,迄今为止他遇到的人里,就只有四大队的那位王文斌书记喜欢把“革命”啊、“建设”啊挂在嘴边。
但不说不代表忘却,穆先白对苏联电影的态度,几乎就是所有边疆百姓们的真实态度,这里的人们热爱着国家,期望着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变得更加强大。
因为只有在边疆生活的百姓们,才切实地体会到,一个强大的国家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
电影结束后,放映员发了话,今晚上到此结束了,不少观众还颇觉得意犹未尽。
张全义连忙招呼着离开,李世英和老谢以及一群小伙伴们紧紧地将三个新人护在中间,等他们找到一大队的马车时,马车已经备好了,于是一群人坐上了马车。
张全义来回数了两遍,终于放下心来,高喊着:“回家喽!”
往家里赶路的马车上,纷纷亮起了手电筒,在这个宁静而干净的夜晚,将天山下的乡间小路照得仿佛是有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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