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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末年,这广袤的华夏大地,恰似一座被蛀空了梁柱、被狂风暴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危楼,每一寸砖瓦都在呻吟,每一根梁柱都在颤抖,那“大厦将倾”之势,早已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谶语,而是明眼人尽皆可见的、沉甸甸的现实。政治的腐败,如同一个吞噬一切的恶性肿瘤,在帝国早已病入膏肓的肌体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肆意疯长,蔓延至每一个角落,从巍峨的紫禁城,到偏远的县衙乡绅,无一幸免。
京城里,那些高踞庙堂之上的权贵们,依然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醉生梦死,将百姓的苦难视作窗外无关痛痒的背景板,甚至偶尔还会因为“民怨沸腾”而眉头微蹙,但那转瞬即逝的忧虑,远不及他们为争抢一块更大的地盘、一顶更高的官帽而勾心斗角来得真切。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更是如同一群嗜血的饿狼,贪婪地伸出他们污秽的爪子,疯狂地搜刮着本就所剩无几的民脂民膏。他们巧立名目,横征暴敛,什么“新皇登基税”、“皇太后千秋税”、“修缮河道捐”、“赈灾预缴银”,名目繁多,花样百出,仿佛这天下间,除了他们自己,其他人都是待宰的羔羊。他们挥霍无度,穷奢极欲,一座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府邸拔地而起,里面是歌姬舞女、美酒佳肴,一片片原本能养活无数人口的良田沃土,被强行霸占,或改作他们醉梦中的园林别苑,或变作他们赌桌上的筹码。至于那些辛勤劳作、本就食不果腹的百姓?呵,不过是他们脚下任人践踏的蝼蚁,生死存亡,全然不在这些官员们考虑的范畴之内,甚至,他们巴不得这些“刁民”死得更快一些,好让他们能更轻松地完成上头的“征收指标”。
天灾,这无情的刽子手,亦是不甘寂寞,接踵而至,仿佛要与人间惨剧一同上演一出末日狂欢。先是那烈日当空,烤得大地如同炙热的铁板,连风都仿佛要被点燃,连吹三天,田地便如龟裂般,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将曾经肥沃的土壤撕扯得面目全非。河床干涸,井水见底,连那最耐旱的野草,也蔫头耷脑,失去了最后的生机。田里的庄稼,原本青翠欲滴,此刻却像被火燎过一般,卷曲、枯黄,眼看就要颗粒无收。老农们蹲在田埂上,枯瘦的手指划过龟裂的土地,浑浊的眼中满是绝望,仿佛能听到大地那无声的哀嚎,像一张张饥饿的嘴,向那无情的天空呼喊着,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紧接着,便是那倾盆如注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冲刷着龟裂的土地,却并未带来滋润,反而像是上天对这世间的鞭挞。雨水裹挟着泥沙,冲毁了仅存的几条田埂,将那本就稀疏的庄稼连根拔起,卷入浑浊的洪流之中。低洼处的村庄被淹,房屋倒塌,牲畜漂流,哭喊声、求救声在雨幕中此起彼伏,却显得如此微弱,最终被淹没在那无尽的喧嚣里。
然后,又是那遮天蔽日的蝗虫,如同黑色的风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它们啃食着最后一点青绿,啃食着人们用来充饥的野菜,甚至啃食着彼此。人们挥舞着树枝,拍打着衣袖,试图驱赶这灭顶之灾,但那铺天盖地的虫群,如同潮水般涌来,根本无法阻挡。孩子们哭喊着,老人们瘫坐在地,望着那被啃噬得一片狼藉的土地,眼中只剩下死寂。
人祸与天灾,如同两条绞索,紧紧地勒在百姓的脖颈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一步步走向绝境。民不聊生,这四个字,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却又如此真实可怖。百姓们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像溺水者一样,疯狂地抓取着任何一根浮木,哪怕那浮木根本无法承载他们的重量。
淮西大地,向来以民风彪悍着称,这里的人们骨子里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豪迈与不羁,如同这土地上的风,自由而野性。他们或许粗鲁,或许野蛮,但同样也懂得什么是义气,什么是坚韧。然而,此时的淮西,也被那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阴霾所笼罩。元廷的苛捐杂税,如同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得百姓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一季收成,在缴纳税赋之前,能剩下多少?少得可怜。而那些税吏们,如同饿狼一般,不仅索要粮食,还要各种土特产,甚至直接抢夺家禽家畜。稍有迟缓或反抗,便是鞭打、监禁,甚至抄家灭门。
田间地头,本该是一片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景象,如今却满是荒芜与死寂。那干裂的土地,被太阳晒得发白,像一张张被剥去血肉的嘴,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痛苦与绝望,向那冷漠的天空呼喊着,却得不到丝毫回应。偶尔有几株野草,顽强地从裂缝中探出头来,也很快便被过路的牛羊啃食殆尽,或者被饿疯了的孩子们连根拔起,塞进那肿胀的肚子里。
在这破败的景象中,百姓们面黄肌瘦,如同风干的柴火,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那是一种被生活彻底击垮后的空洞。他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早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勉强蔽体,却无法抵挡那日益加剧的寒意。破旧的麻布衫上,沾满了灰尘和污垢,衣袖和裤腿短得可怜,露出的手臂和腿脚,瘦得如同麻杆,青筋暴起,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掉。孩子们尤其可怜,他们瘦得皮包骨头,脸颊凹陷,但肚子却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浮肿而异常肿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一群受惊的小兽,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他们没有玩具,没有笑声,只有饥饿和寒冷,以及偶尔从大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外面世界的、更加恐怖的传闻。村庄里,炊烟寥寥,偶有几缕升腾,也是那么微弱,那么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无情的寒风吹散。夜幕降临,家家户户早早地关上门窗,只留下一豆昏黄的油灯,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一张张愁苦的面孔。偶有几声犬吠,在这死寂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如此有气无力,仿佛连狗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就在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乡间悄然流传起一些神秘的童谣。起初,只是几个胆大的孩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用稚嫩而颤抖的声音,小声地哼唱着:
“红巾军,起四方,明王出世定乾坤。”
“头戴红巾去造反,杀尽胡儿把家还。”
“红巾军,闹翻天,明王出世把路牵。”
“红巾飘,乾坤倒,穷人从此乐逍遥。”
这些童谣,如同在黑暗的油锅里滴入的一滴水,瞬间激起层层涟漪。它们如同幽灵般在乡间飘荡,起初是孩子们,然后是妇女,最后连那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老者,也在夜深人静时,低声地念叨着。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是害怕被人听见,又似是在心底深处压抑已久的呐喊,是对现状的控诉,更是对未来的期盼。它们在百姓们口中传唱,似是在传递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即将改变这黑暗世道的预兆,一种沉寂已久的、即将爆发的力量。
常遇春所在的小村庄,自然也未能免俗。常家是个普通的农户,世代以耕种为生。常遇春的父亲早年病逝,母亲高氏带着他和年幼的妹妹,艰难地维持着生计。此刻,高氏正坐在昏黄的油灯下,借着微弱的光线,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常遇春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裤子。针脚细密而颤抖,映照出她脸上深深的倦意和忧虑。屋外,风声呜咽,像是在哭泣。
常遇春靠在门框边,小小的身躯包裹在单薄的破衣里,冻得有些发抖。他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他今年不过十二三岁,却已经懂得了许多不该这个年纪懂的事情。他知道母亲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地里,希望能找到些野菜或被遗弃的根茎;他知道妹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经常发烧咳嗽;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人恐怕都难以活过这个冬天。
“娘,我饿……”妹妹常小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小手揉着肿胀的肚子。
高氏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忍着点,锅里还有点稀粥,等爹爹……等爹爹晚上回来再喝。”
常遇春知道,所谓的爹爹,其实是他远房的一个叔叔,平日里就靠帮人打零工勉强糊口,哪有余力照顾他们?但他还是安慰妹妹:“小妹乖,哥哥给你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小妹有气无力地问。
“讲……讲红巾军的故事。”常遇春脱口而出。这个话题,最近在村里悄然流行起来。
就在这时,隔壁王婶家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朝这边招了招手。
常遇春跑到门口,看到是王叔。王叔也是村里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日里话不多,此刻却显得异常激动。
“遇春,你娘在吗?”王叔小声问。
“在,王叔,您有话就到屋里说吧。”常遇春侧身让开。
王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迅速关上了门。屋里的空间很小,只有一张破旧的床,一个矮脚桌,还有角落里堆放的农具。油灯的光线更加昏暗了。
“嫂子,”王叔恭敬地朝高氏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压低声音,“我刚才听村东头的张老头说,那红巾军……真的打过来了!就在几十里外的固镇,把元兵打得落花流水,还杀了几个贪官污吏,把他们的粮食和财物都分给了穷人!”
高氏手中的针线猛地一顿,差点扎到手指。她惊恐地看了王叔一眼,赶紧把常遇春和小妹往身后拉了拉:“王老三!你疯了!这种话也敢乱说!要是被元兵的耳目听见了,咱们全村都得跟着遭殃!”
王叔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捂住嘴,眼神却依旧兴奋:“嫂子,我知道危险,可……可这消息是真的!张老头亲眼看见了好几辆装满粮食的马车,都是元官家里搜出来的,被红巾军分给了当地的百姓!那些百姓,可高兴了,都唱着歌,跳着舞……”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那眼中的光芒,却掩饰不住。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渴望,一种对改变现状的强烈期盼。
常遇春听得入了神,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红巾军?杀贪官?分粮食?这……这简直比他听过的任何故事都要精彩,都要令人振奋!他想象着那些头戴红巾的士兵,想象着他们冲锋陷阵的英姿,想象着他们把粮食分发给饥饿百姓的场景……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小火苗被点燃了。
“王叔,那……那明王呢?明王也来了吗?”常遇春忍不住问道。
“明王……”王叔摇了摇头,“谁也没见过明王长什么样,只听说红巾军里有个头领,自称是明王派来的先锋,姓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刘福通?他说明王很快就会出世,到时候,这天下就是咱们穷人的了!”
“刘福通……”常遇春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充满了好奇。明王出世,穷人乐逍遥……这童谣,这传说,难道真的要成真了吗?
“可别乱说,要是被元兵听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高氏再次紧张地提醒道,她拉过常遇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但仔细听,却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期待。
王叔也意识到气氛有些凝重,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常遇春的肩膀:“遇春,记住王叔的话,这世道,咱们穷人要想活命,就得抱团。红巾军,就是咱们抱团的机会。只是……这世道太乱,咱们得小心,别被元兵抓了壮丁,也别被红巾军当成累赘……”
他说完,又匆匆看了四周一眼,然后低声道别,匆匆离开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油灯的噼啪声,和高氏粗重的呼吸声。
常遇春靠在母亲的怀里,感受着那单薄身体传来的微弱温暖,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红巾军,明王,杀富济贫,乐逍遥……这些词语,像种子一样,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他望着屋顶那破了的洞,仿佛能透过那黑洞,看到外面那更加广阔、也更加混乱的世界。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遇春,你要做强者,保护好你娘和你妹妹……”
他想起村里那些被元兵欺压的惨状,想起那些饿死的、冻死的、被逼上吊的乡亲……
他想起王叔兴奋的眼神,想起母亲那既恐惧又期待的复杂表情……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小小的身体里涌动。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只是被动地等待,或者仅仅是在心中默默祈祷。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至少,要保护好他的母亲,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他不能屈服,不能放弃。他骨子里,似乎也流淌着淮西人那股不屈的血液。他紧了紧拳头,小小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改变这一切,他要让母亲和妹妹过上好日子,他要让这黑暗的世道,迎来光明!
夜更深了,风更大了,雨也似乎更大了。村庄在风雨中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但常遇春的心中,却有一团小小的火焰,正在悄然燃烧。那火焰,微弱,却坚韧,它将照亮他前行的道路,也预示着一个传奇的开始。
元朝末年,淮西大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而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一个属于常遇春的时代,正伴随着那神秘的童谣,悄然拉开序幕。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那传说中的红巾军,那未知的明王,都将是他传奇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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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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