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裹住了陆昭每一寸感官。
后颈那点冰凉的触感随着李国栋的呼吸起伏，他甚至能听见对方摩挲遥控器按键的沙沙声——那是控制红外线的开关，也是他生死的阀门。
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李国栋的声音很轻，其实你只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
韩先生养你十年，就是要等你自己撞进网里。
陆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的思维反而更清晰。
父亲日记本里那张泛黄照片突然浮现在眼前：穿白大褂的李国栋站在医院走廊，背景里隐约能看见t-7实验室的标识。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普通医疗项目，现在才明白，所谓受试者脑电波异常，根本就是非法人体实验的托辞。
他的右手顺着墙面缓缓下移，指尖触到配电箱凹凸的纹路时，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三天前勘察仁爱医院时，他特意记下这处老旧电路箱——铁皮边缘有新刮痕，显然有人频繁开合。
可我知道，你怕它被曝光。陆昭开口时，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稳，Zm-9的配方还在林小曼那里，沈清现在应该已经带着报告去监察组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
李国栋的呼吸顿了半秒，抵在后颈的金属突然加重力道，几乎要刺破皮肤：你怎么——
的一声轻响。
陆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沈清发来的语音。
他没接，任由震动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扩散。
李国栋的脚步突然乱了，陆昭趁机侧身撞向配电箱，生锈的铁皮发出闷响，几束电流从破损的线路里窜出来，呲啦一声。
同一时间，在检查组，沈清正将U盘插进投影仪。
唐婉站在她身侧——这是她们第三次提交Zm-9的成分报告，前两次都被陈国栋的以程序不合规为由截胡。
根据程教授的光谱分析，沈清点开视频，老教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Zm-9的致幻成分比常规抗抑郁药高出七倍，所谓治疗记录，不过是实验体的神经损伤数据。
投影仪的光照着她紧抿的唇。
三天前在化验室，林小曼浑身发抖地交出用保鲜膜裹了七层的原始配方时，说的那句话还在她耳边：沈律师，当年陆队就是查到这个才......
够了。主座上的检察官突然按住暂停键，镜片后的目光沉了沉，查封令。
唐婉的眼泪地落下来。
她抓起桌上的文件袋就要冲出去，却被沈清拉住手腕：先去仁爱医院，地下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在b栋西侧。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炸开的。
陆昭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眼前发黑的瞬间，他看见李国栋的白大褂被气流掀起一角——腰间别着的对讲机正闪烁红光。夜枭计划启动的机械音混着玻璃碎裂声，在密闭的甬道里形成刺耳的共振。
们出现得毫无预兆。
最先冲过来的是个穿条纹病号服的男人，眼球布满血丝，嘴角淌着白沫，指甲几乎要抠进陆昭的肩膀。
陆昭侧身避开，后背却撞上另一个人的胸膛——那是个女人，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嘴里反复呢喃着救救我，手指却像铁钳般掐住他的手腕。
加大剂量！李国栋的吼声从对讲机里传来，他们需要更听话的实验体！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审判者发来的消息：07-t-16=2007年t-7项目第16号实验体，存活记录：无。原来这些所谓的，都是被Zm-9摧残到神经崩溃的活人实验品。
他摸到腰间的乙醚喷雾——这是今早沈清硬塞给他的，说地下实验室可能有挥发性药物。
此刻喷雾瓶在掌心发烫，陆昭深吸一口气，对着最近的面门按下按钮。
那人闷哼一声栽倒，陆昭趁机闪进旁边的储藏室，反手锁上门。
墙上的荧光挂钟显示23:07。
陆昭借着月光看见墙角堆着几个带锁的铁皮柜，最上面那个的锁扣有新撬痕——和配电箱的刮痕一模一样。
他扯下衬衫下摆缠住手，用力一掰，锁扣地断开。
笔记本的封皮是深绿色的，翻开第一页就是韩明远的签名：t-7项目总负责人：韩明远。
陆昭的手指发颤，翻页的动作几乎要把纸撕破——资金流向、海外账户、每具实验体的处理方式，甚至有一张照片：韩明远搂着李国栋的肩，背景是十年前的11·23案现场。
找到了。他低声说。
储藏室的门被撞得嗡嗡作响。
陆昭把笔记本塞进怀里，抄起墙角的灭火器砸向通风管道。
金属碰撞声中，他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警笛声——是王强的警车，警灯的红光透过通风口照进来，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陆昭！沈清的声音混着玻璃碎裂声，这边！
陆昭撞开储藏室门的瞬间，正看见李国栋举着枪冲向安全出口。
他想追，却被沈清一把拽住：王局已经封锁所有出口，先把这个给陈检！
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却把笔记本护得严严实实。
陆昭把本子塞进她怀里时，指尖碰到她手腕上的淤青——那是今早被推搡时留下的。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小心李国栋。
游戏才刚刚开始。
阴恻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昭抬头，正看见李国栋从通风管道的缺口处探出头，左眼角的泪痣在警灯下泛着诡异的红。
他抛出个黑色装置，落地瞬间腾起浓烟，等烟雾散开，通风管道里只剩件白大褂，被穿堂风掀得猎猎作响。
王强拔腿要冲，却被陆昭拉住：先保护实验体，他们需要解毒剂。他转头看向沈清，对方正低头翻笔记本，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还有......
我知道。沈清合上本子，抬头时眼里有光，这是能扳倒整个体系的证据。
凌晨三点的急救室里，陆昭看着护士给他处理后颈的擦伤。
消毒水的气味里，门被轻轻推开，沈清抱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雨水：林小曼说，Zm-9的解毒剂配方在她老家的旧冰箱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陆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窗外的雨还在下，顺着玻璃往下淌，像极了父亲日记本上那片干涸的血渍——只不过这次，那片血渍终于要迎来真相的冲刷。
先喝碗粥。沈清把保温桶递过来，触到他手背时，微微发颤，医生说你需要补充体力。
陆昭接过时，瞥见她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条未读消息：韩氏集团股票暴跌15%，明远基金会账户被冻结。
雨夜里，某处顶楼的落地窗前，李国栋摘下沾了雨水的鸭舌帽。
他望着远处闪烁的警灯，轻轻划过手机里的照片——那是韩明远今早发来的，背景是私人飞机的舷窗。
陆昭，他对着空气笑了笑，你以为抓到了棋子，却不知道......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韩明远的新消息：启动备用计划，清理所有痕迹。
李国栋的手指摩挲着左眼角的泪痣，转身走向黑暗中的密码箱。
箱子里躺着一支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幽蓝的光——那是t-7项目的最终成果，也是他留给陆昭的。
急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护士拿着检查单走进来：陆先生，脑部ct结果出来了，需要......
陆昭抬头，正看见沈清站在窗前，雨幕中她的身影被灯光镀上一层暖黄。
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血字：昭昭，真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而此刻，真相的轮廓，终于开始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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