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渗入走廊的每一道裂缝。
陆昭站在E7隔离室门口,手上还残留在门把上的冰凉触感。
门是虚掩的,仿佛有人刚离开,又像是刻意留了一道邀请的缝隙。
他没有立刻推门,而是侧身贴墙,目光死死锁住那排缓缓转动的监控探头——它们像一群垂死却仍执拗睁眼的守墓人,用机械的节奏丈量着入侵者的胆量。
每11秒,西北角摄像头失联0.8秒。
不多不少。
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地板缝隙滑动,触到一处微不可察的凸起。
拨开积尘,一枚微型震动传感器暴露在昏光下,锈迹斑斑的接线延伸进墙体深处,连向一套早已被淘汰的老式报警系统。
这种设计不属于“红眼计划”的主控架构,更像是某种地下补丁——由人手工嵌入,在系统废墟之上重建的警戒网。
他们不想彻底屏蔽外界,而是想筛选谁值得被看见。
陆昭从内袋取出录音笔,外壳已被掌心焐热。
他按下播放键,一段低频心跳声缓缓流淌而出——不规则、沉重,带着濒死般的迟滞节律。
这是他在破解“影首”核心时复原的数据:零号实验体在深度意识剥离状态下的生命体征波形,一种只存在于档案编号L7a的记忆残响。
音波扩散。
地面传感器轻微震颤,数值波动瞬间突破阈值临界点。
系统判定为“内部异常”,自动转入隔离响应模式——三秒后,所有探头同步偏转,朝向主机房方向,仿佛集体注视一场预设的危机。
就是现在。
陆昭起身,脚步如猎豹压草,疾步冲上楼梯。
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压抑的呻吟,每一声都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幽灵。
二楼走廊更暗,空气里臭氧味愈发浓烈,混杂着某种神经镇定剂的残留气息——这类药物曾用于早期脑波同步实验,能短暂抑制前额叶反抗冲动。
E7隔离室就在尽头。
门上漆面剥落,“E7”两个字母用红漆重新描过,笔画颤抖,像出自一个长期禁闭者之手。
他推门而入。
屋内景象令人窒息。
四壁贴满手写公式与脑区投射图谱,墨迹深浅不一,有的已泛黄发脆,有的却新鲜如昨。
那些符号不是胡乱涂鸦,而是完整的认知干预模型:共情触发点、创伤记忆锚定路径、意志瓦解临界值计算……整面墙,是一张活生生的精神操控蓝图。
房间中央摆着一台离线主机,型号老旧,散热口却持续排出细微热流。
屏幕亮着,登录界面浮现出一行字:
欢迎回来,L7继承者。
陆昭瞳孔骤缩。
他没有碰键盘,而是退后半步,审视整个空间布局。
桌角有茶渍,椅子底部沾着泥灰——最近有人使用过这台机器。
而系统未设密码,等于主动敞开大门。
陷阱,还是测试?
他戴上手套,轻点回车键。
主机自动加载数据包,文件夹层层展开,标题统一标注为“候选者观察记录”。
点击任意一份,跳出的是详尽的行为分析报告:受试者编号、童年创伤事件类型、社会关系断裂节点、共情能力评分……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极端精神撕裂,并在废墟中重建出某种超常洞察力。
这才是“红眼计划”真正的目的——不是制造顺从者,而是培育能够穿透幻象的“清醒者”。
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个文件上。
《陆昭·全周期行为预测》。
点开。
五年来的破案轨迹被精准还原:每一次推理跳跃的时间点、面对凶手时的情绪波动曲线、甚至梦境频率都被记录在案。
其中一段批注写道:“对象对‘父性权威’存在深层执念,倾向以逻辑闭环替代情感宣泄,适合植入重构指令。”
另一行补充:“已观测到其自主拒绝‘终局协议’,符合L7a反向意志激活条件。”
陆昭冷笑出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骨头。
“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他低声说,“连我梦见父亲的次数,都成了数据。”
话音未落,屏幕忽然跳动。
视频通话请求弹出,无来电显示,仅显示代号:【夜枭】。
他盯着那个名字,脑海中闪过北郊焚化炉前,那人丢下枪转身离去的背影——那一刻,眼中没有失败者的屈辱,只有近乎解脱的疲惫。
接通。
画面中出现一张蒙面人脸,背景模糊,唯有双眼清晰可见——漆黑瞳孔深处,映出无数快速闪过的代码流。
“你以为你是猎人?”夜枭开口,声音经过变调处理,却仍透出一丝熟悉的沙哑,“你只是他们设定好的变量。一个被精心引导、逐步逼近真相的样本。”
陆昭不动,只问:“谁是‘他们’?”
“没有‘他们’。”夜枭摇头,“只有机制。自我演化的系统。它不需要主人,只需要守门人。”
“守门人?”
“不是一个人。”夜枭顿了顿,“是三个。三名幸存的核心研究员,轮值值守。他们的任务不是阻止你接近真相,而是评估你抵达之后的选择。”
陆昭眉心一紧。
“选择什么?”
“权力、毁灭,或重构。”夜枭的声音低下去,“若你选择掌控系统,便会被吸收,成为新一层的控制节点;若你选择摧毁一切,就会被清除,作为危险因子剔除;唯有当你试图打破循环,重建规则——你才能进入最终层。”
他忽然停顿,视线似乎穿过屏幕,直视陆昭灵魂深处。
“你父亲通过了测试。”他说,“但他改变了规则。他没有上报结果,而是在意识崩解前,在所有候选者脑波档案中植入了一道‘裂痕’——一段无法被清洗的怀疑基因。”
陆昭呼吸微滞。
“所以……他是故意牺牲的?”
“不是牺牲。”夜枭纠正,“是播种。”
通讯开始闪烁,信号紊乱。
就在切断前的最后一瞬,夜枭嘴唇微动,留下一组坐标:
城市地下水道b13出口。
画面黑屏。
主机自动重启,所有文件消失,唯独桌面上多出一张纸质打印稿,边缘焦黑,像是从某场火灾中抢救而来。
上面印着一张老照片:七名研究员站于实验室门前,中间三人被红圈标记。
其中一人,赫然是年轻时的韩明远。
而另两个空缺位置,身份未知。
陆昭将纸折好收入怀中,走向窗边。
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海铺展,可他知道,在那光亮之下,有无数看不见的线正在收紧。
他拿出手机,拨通沈清号码。
“我找到父亲留下的东西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他们也在等我。这一次,我不再是追查真相的人。”
“我是被选中的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你在哪?”她问。
“在一个他们以为已经死去的地方。”他望着窗外,“准备行动吧。我们得抢在下一个‘守门人’换岗之前,打开那扇门。”
风从破碎的玻璃灌入,吹动墙上一张公式纸页,边缘轻轻翻动,像一只即将振翅的蝶。
而在地底深处,某处管道中,水滴落下,敲击铁管,发出规律的回响:
滴——滴——
滴——
三点连音,如约而至。
地下水道b13出口,幽深如兽喉,潮湿的腥气裹挟着铁锈与腐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昭和沈清穿着橙色反光工装,肩扛工具箱,步履沉稳地穿过检修通道。
头顶每隔十米便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投下摇晃的光斑,像某种古老仪式中的烛火,在墙壁上拉长他们的影子。
“你说他留下的东西……”沈清低声开口,声音在管道中低回震荡,“是指真相,还是任务?”
陆昭没有立刻回答。
他指尖摩挲着怀中那张焦边照片的轮廓——韩明远站在三人红圈中央,眼神冷静得不像一个罪人,而像一个审判者。
父亲的选择,不是复仇,而是播种;而自己,正走在那颗种子破土而出的路上。
“都不是。”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回应’。他说过,真正的正义不是填补空洞,而是打破循环。”
前方拐角处,水泥墙看似完整无缺,但陆昭停下脚步,蹲身拂去地面淤泥。
一道几乎与地砖齐平的金属接缝显露出来,边缘覆盖着伪装涂料,若非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
门侧刻着一行极细的小字,像是用手术刀一笔一划剜进混凝土:
“问你最不愿承认的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清皱眉:“这是什么?心理测试?”
陆昭盯着那句话,心跳却悄然放缓。
他知道这不是陷阱,而是一道筛选——一道只对特定灵魂开放的门。
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近乎呢喃:
“我曾经希望我爸没死……这样我就不用背负这一切。”
话音落下的瞬间,合金门内部传来轻微的液压释放声。
锁芯转动,墙面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斜坡通道,冷白灯光自深处渐次亮起,如同迎接归人。
室内静得出奇。
中央轮椅上坐着一名白发女子,面容枯瘦却眼神清明。
她穿着一件褪色的实验袍,袖口绣着早已被注销的研究编号:L-07Y。
林素仪。
她抬头看向陆昭,目光如穿岁月之尘,忽然泛起泪光。
“你和他一样……”她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的温柔,“宁愿撕开伤口,也不愿撒谎。”
陆昭站在原地,喉咙发紧。
他从未见过她,却从父亲遗留的笔记里读过这个名字——“计划最后的守夜人”。
林素仪伸手按下扶手上的隐秘按钮,墙上暗格开启,一台离线终端缓缓升起。
屏幕亮起,展示出一张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网络图谱:慈善基金会、医院、警局、教育集团……无数节点交织成网,每一条线都标注着渗透时间与控制层级。
“‘红眼计划’从来不是一个组织。”她低声道,“它是一套自我演化的社会控制系统。韩明远只是表层执行者,‘影首’也只是中期管理者。真正核心……是三百余名‘L级个体’——那些曾通过测试却拒绝系统的‘裂痕者’。”
她取出一枚黑色U盘,表面蚀刻着双螺旋纹路。
“这里面是所有‘裂痕者’的身份名单。”她将U盘递向陆昭,“你可以用它重建秩序……或者,彻底烧掉。”
就在此时,尖锐警报骤然响起!
天花板通风口喷出淡蓝色气体,弥漫如雾。
墙上的电子屏跳出血红倒计时:
【守门协议启动|封闭程序倒计时:60分钟】
“他们察觉了。”林素仪面色不变,迅速推动轮椅后退,“走吧,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选。”
金属门开始闭合,她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
最后一瞬,她望着陆昭,轻声道:
“告诉他……我们从未背叛。”
门关上了。
寂静重归。
沈清喘了口气,望向陆昭:“我们现在撤离?”
陆昭握紧U盘,指节微白。
他没说话,只是打开工具箱,取出便携式解码器,插入U盘接口。
屏幕闪烁几下,弹出加密提示:
【身份验证层级:Ω】
【解密条件:双重生物识别+语义密钥】
沈清凑近看,忽然注意到文件夹角落的一行小字:
【主目录:裂痕档案】
子项数量:317】
而在列表最上方,赫然显示着一个高亮条目:
【L-01|影响力等级:S++|弱点标注:未命名创伤回响】
括号里的名字,正是——
陆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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