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瑶顺着山道往下走,脚步不疾不徐,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草,惊起几只蹦跳的蚱蜢。
山风穿过层叠的林叶,筛下细碎的光斑,簌簌声响里混着远处隐约的鸟鸣,倒比山上的肃杀多了几分清宁。
她没急着赶路,反倒像逛集市般,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往来的行人。
山道上很是热闹,三三两两的人擦肩而过,神色各异,像幅流动的画。
有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肩上扛着个磨得发亮的破旧布包,眉头拧成个解不开的疙瘩,脸膛皱得像张泡过水的草纸,可那双被风霜磨红的眼睛里,偏又亮得灼人。
像是揣着团滚烫的火星。擦肩而过时,孟舒瑶听见他喉头滚动,反复念叨着“四顾门的大侠定能帮俺”,不用问也知道,是家里遭了横祸,揣着最后一丝指望上山求人的。
紧接着又跑过两个半大的小子,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短刀,刀鞘都磨掉了漆。
脸蛋涨得像熟透的苹果,脚步带风,裤脚卷起的泥点甩得老高,嘴里还嚷嚷着“快些!再晚了那伙山贼就跑了”。
看那股子摩拳擦掌的兴奋劲儿,八成是刚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听闻哪里有不平事,揣着满腔热血赶着去凑热闹行侠仗义的。
还有个提着竹编药篮的姑娘,梳着双丫髻,荆钗布裙却难掩灵动,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眉眼间漾着藏不住的笑意,药篮里飘出艾草与薄荷的清香,想来是山里采药的,今儿个收获不错。
也有背着行囊的旅人,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肩带勒出深深的红痕,一脸倦容,只顾着埋头赶路,草鞋的后跟都磨平了,怕是走了几百里的远路……
孟舒瑶一路看过去,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山道倒像是个浓缩的小江湖,众生的悲欢、希冀与疲惫,都藏在这上上下下的脚步里,鲜活又真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密林忽然透出一角飞檐,青瓦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被岁月打磨过的碧玉,正是之前路过时瞥见的那座寺庙。
庙门不算大,两扇朱漆木门有些剥落,露出底下的木色,门楣上题着“普渡寺”三个大字,笔力浑厚,却蒙了层浅灰,看着有些年头了。
她停下脚步,望着那庙门,心里忽然冒出来个念头:李莲花不会就在这儿吧?
这话轻飘飘的,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随口一想。
她记得李莲花那人,总爱躲在这种清净地方,一壶粗茶,一局残棋,能待上大半天,活像个闲散的老神仙,哪有半分当年四顾门门主的叱咤风云?
孟舒瑶挑了挑眉,抬脚往寺庙走去。反正也没别的去处,进去歇歇脚,喝碗茶水也好。若是真撞见了,倒也算个意外之喜。
刚走到门口,就见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和尚,穿着洗得发白的僧袍,正拿着扫帚慢悠悠地扫地,见了她,连忙停下手里的活,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声音脆生生的:“女施主,是要进香吗?”
“随便看看,歇歇脚。”孟舒瑶笑了笑,目光落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请问小师父,庙里近来可有一位姓李的居士?约莫三十来岁,看着……挺自在的那种。”
小和尚挠了挠头,圆脸蛋皱成个包子,想了半晌才道:“姓李的居士?倒是有位李公子,前几日来的,就在后院禅房住着。”
他掰着手指头数,“整天对着棋盘发呆,要么就去后山摘野果子,刚才还看见他揣了把酸枣回来呢,确实挺自在的。”
孟舒瑶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还真让她猜着了?
她压下心头的诧异,笑着道:“那麻烦小师父指个路,我正好认识这位李公子,找他说几句话。”
“女施主跟我来吧。”小和尚很是热情,丢下扫帚就往院里走,小短腿迈得飞快,“李公子说过,要是有人找他,不用通报的。”
穿过前殿,绕过香炉,往后院走去。
后院种着几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树下摆着张青石桌,桌上果然放着个棋盘,黑白棋子散落,像是下了一半,旁边还搁着个粗瓷茶壶,壶嘴冒着热气。
旁边竹椅上躺着个人,穿着件月白长衫,袖口卷着,露出半截小臂,手里还捏着颗白子,睡得正香,嘴角微微翘着,似乎还带着点笑意,不是李莲花是谁?
孟舒瑶站在树旁,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自己找他半天,翻遍了山头,结果他倒好,躲在庙里睡大觉。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拿起桌上的一颗黑子,屈指一弹,“嗒”的一声,正好打在李莲花的额头上。
“唔……”李莲花揉了揉额头,迷迷糊糊睁开眼,长睫毛颤了颤,看见孟舒瑶。
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眼里漾起细碎的光:“瑶瑶你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你要是再不来,我都打算在山下再弄出个莲花楼医馆,挂个‘专治疑难杂症’的牌子,让你好找我。”
孟舒瑶在他对面的竹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眉眼温润,鼻梁挺直,笑起来时眼角有浅浅的纹路,看着竟和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看着眼前的人,好像真的是当年的李莲花。”她心里一动,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像落了星子。
“我以为你会一直被压制。”她轻声道,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庆幸。
李莲花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随手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你有没有想过,这是我本来的世界?”
他拿起茶壶,给孟舒瑶倒了杯凉茶,碧色的茶汤里浮着几片茶叶,“我本来就是李莲花,不过没有这个小世界的那么窝囊。”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淡了些:“当年我中毒之后,从来没放弃过。
拖着半条命,一路杀上去,该报的仇,该了的怨,都了了。这叫……以杀征道。”
孟舒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带着点甘冽,滑过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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