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继续说道，“我父亲找到了晶山村，要带我走。我那个蠢笨的母亲当时就像发了疯一样，死死抓着我的手，跪在地上磕头，求那些人不要带走她的儿子。
她哭得撕心裂肺，喊着我是华夏人，不能去给东瀛人当儿子。
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妇又能做什么呢？
父亲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她爬起来，又冲上来抓着车门不放。
车子启动了，她在后面追，鞋都跑掉了，喊着我的名字。
我坐在车里，隔着那层玻璃，看着她在土路上跌跌撞撞追赶，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
我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一点心疼吗，那毕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啊？”
“心疼？”万重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心疼？
如果我父亲没有来接我，我一辈子都只能窝在那个山沟里吃糠咽菜，被人骂作小鬼子，被人逼着吃蛋壳。
她既然什么都给不了我，当初就不该生下我！
那一年，我十三岁。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在心里庆幸，终于摆脱了那个恶心的地方。
到了岛国之后，我父亲和当时九菊一派的大长老开始倾尽全力教导我阴阳术。
他们惊讶的发现，我的天资竟然高得吓人。我学什么都快，任何复杂的咒语我看一遍就能记住，任何高深的法阵我一点就通。
短短几年时间，我就超越了九菊派内所有的同辈弟子，甚至连那些修炼了几十年的长老都不是我的对手。
师父说我的天赋堪比九菊一派有史以来最杰出的那位门主山本凛，父亲听后十分欢喜，说我是家族的荣光。
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了‘杂种’这个称呼，可当他喝醉了酒，却一边打我一边骂我体内流着支那猪的血！
不仅是他，整个九菊一派又有谁真的看得起我？
表面上，他们惧怕我的天赋，见到我要毕恭毕敬喊一声少主，背地里他们觉得让一个支那猪继承九菊一派是奇耻大辱。
老门主年岁已高，可他就是因为我的身世，迟迟不肯把位置传给我。
哪怕我已经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他还是不放心。
多讽刺啊，我在岛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为九菊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是个外人。
那个老东西跟我说，想要接任门主之位，就必须立下一个功劳，这也是他对我的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我能做成，他就把九菊一派交给我。”
我问，“于是，他让你打入749局内部？”
万重山点头，“没错。我父亲命人又把我送回了华夏，兜兜转转，我又回到了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
我回到村子后，发现我母亲已经死了。
听村里人说，是病死的，也有说是饿死的，反正人已经没了。
村长让人用一个破草席裹了，扔到了后山的乱葬岗。
我去看了，那里野狗成群，尸首早就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死了好啊，死了才干净！
她死了，我的身世就更没人能说得清。于是我继续用她儿子的身份去城市里念书。
我考上了大学，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了749局。
我装出磕巴的样子，从一个小喽啰做起，端茶倒水，给主任们捏肩捶腿。
你们以为我是靠九菊的操作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错了，我浑身都是伤，我是一点点摸爬滚打，流血流汗才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
我杀的妖魔鬼怪，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多，我救下的平民百姓数都数不清！
就连老局长卸任前都抓着我的手，说把749局这个担子交给我，他很放心。
我不仅骗过了你们，甚至骗过了我自己，有时候午夜梦回我都要分不清，我到底是万重山，还是不破万山……”
万重山叹息道，“我刚当上局长的那一年，消息传回岛国，老门主终于咽气了，把九菊交给了我。
我当上门主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把那些曾经看我不顺眼的家族，还有我那个死鬼父亲生前的旧部统统杀光。
我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看着他们向我求饶，向我磕头。
我把那些腐朽的老东西全都清理干净了，然后又招揽了一批新人进来。
那些年轻人就像一张白纸，任由我涂抹。他们只听命于我，只忠诚于我。
自此，才成立了现在你们所熟悉的九菊一派。”
我看着眼前面色如常万重山，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隐忍几十年。
他对敌人狠，对自己狠，对所有人都狠，用无数的功绩来掩盖他那颗漆黑的心。
他没有信仰，没有底线，只有无尽的仇恨和毁灭欲。
我也终于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了，怪不得他想要动北干龙。
明明北干龙的尽头连接着岛国，当年山本凛动了龙首之后，发现北干龙的终点是自己的国家。
他虽然坏，但他至少还爱着自己的国家，他怕龙脉断绝会反噬到岛国，所以后续便没有让九菊的人继续破坏，这也让北干龙平平安安了一千年。
可是万重山不一样，他的目标居然是北干龙。
他明知道动了北干龙不仅华夏会遭殃，岛国也会跟着覆灭，但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不仅恨华夏，更恨岛国！
他恨华夏给了你卑微的出身和痛苦的童年，也恨那里给了他虚伪的亲情和利用，他是想毁灭整个人间！
既然他活在地狱里，那他就要把两国都变成人间炼狱！
容祈突然问道，“万重山，那时候你故意透出消息，让我和凌云志前去哀牢山，你说那里有九菊余孽的踪迹让我们去清剿，其实那是个陷阱，是因为你发现山本凛并没有死。
你怕他复活，山本凛毕竟是九菊最杰出的门主，他在派内的威望即使过了千年也依然存在。
如果他真的复活了，你这个体内留着华夏人血脉的门主地位就会受到威胁，所以你借我们的手除掉他，我说的没错吧？”
容祈嗓音沙哑，语气里满是信任之人背叛后的痛楚，他和凌云志差点就死在了哀牢山，可这一切竟都是万重山算计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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