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那人一甩鱼竿，动作那叫一个利落。
他手臂一扬，鱼竿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
“啪”地一下，钩饵精准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黎老却不慌不忙，蹲下身，从水桶里掏出一块防潮垫，平平整整铺在地上。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防水布，一边用掌心压平边缘，一边还特意把四个角都用小石子压住。
阳光洒在垫子上，映出一片暖意。
然后小心翼翼把小衿衿抱上去，哗啦一下，把桶里的零嘴全倒了出来。
他双手轻托着小衿衿的腋下，轻轻放在垫子中央。
小衿衿咯咯笑着拍手，眼睛亮晶晶的。
黎老笑眯眯地打开保温袋，蛋挞还冒着微微热气。
黄澄澄的酥皮散发着诱人的奶香。
“衿衿先吃，阿爷去给你钓条大鱼回来，好不好？”
他伸手摸了摸小衿衿软乎乎的脸蛋。
小衿衿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爷爷钓多多的鱼，给衿衿吃！”
她嘴里塞着半块鸡蛋仔，含糊不清地说着。
黎老一听，胸口一股热气直往上冲。
“等着，看爷爷的！”
他深吸一口气，脊背挺得笔直。
脚步也轻快起来，拎着钓竿走到水边。
今天说什么也得钓上一条大的，不能在孙女面前丢脸！
可偏偏晚了一步。
平时那几个好钓位，早被老哥们占光了。
他还得守着小孙女，不敢走远，只能随便挑了个边角地儿，坐下打窝。
那地方紧挨着芦苇丛，水面有些浑浊，还飘着几片落叶。
黎老皱了皱眉，但也没办法，只好蹲下身，熟练地把打窝器装好，往水里撒了两把酒米，又补了些玉米粒，嘴里念叨。
“鱼啊鱼，快点来，我孙女等着吃呢……”
水花一响，旁边老王的竿子猛地一弯。
大鲤鱼上钩了！
“哎哟！中了中了！”
老王一声惊呼，连忙双手握竿，身子后仰，跟水下的大家伙较起劲来。
竿子弯成一张满弓，鱼线绷得“嗡嗡”作响，水花四溅。
一条红褐色的大鲤鱼甩着尾巴跃出水面，足足有两三斤重！
黎老这边，半小时过去，浮漂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盯着浮漂，眼也不眨。
太阳渐渐西斜，影子拉得老长。
水面平静得像块玻璃，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摸了摸鱼线，确认没缠绕，又看了看窝料。
“哈哈哈，老黎，你使点劲啊！别在孙女面前丢人现眼啦！”
老王提着刚上钩的大鲤鱼，故意在黎老面前晃了晃。
旁边老李也跟着起哄。
“哎哟哟，黎老头，你这竿子怕是钓个虾米都费劲吧？”
这话一听，黎老后背瞬间僵了，脸色一下沉得像锅底。
他握着鱼竿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羞愤直冲脑门。
他嘴唇紧抿，一句话也没说，只把目光死死钉在浮漂上。
几位老伙计笑得前仰后合，还调侃他。
“都这把年纪了，还跟年轻时一样爱吃醋！”
老陈抖着肩膀笑，连帽子都歪了。
“老黎啊，你以前打麻将输一毛钱都要脸红半天，现在钓不到鱼，是不是心里更难受啊？”
黎老一听，火气‘噌’地窜上来，隔着老远吼回去：“你们几个，年纪越大，嘴皮子越不饶人？”
他站起身，脖子上青筋微现，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钓个鱼而已，得意什么？等我鱼上钩，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是嘴皮子厉害，是鱼竿长，才能拉得起大鱼！”
话音刚落，老陈猛地一提竿。
一条胖乎乎的大鲢鱼扑腾着飞出水面！
那鱼白肚朝天，尾巴狂甩，水珠四散，足足有五六斤重！
老陈稳稳收线，脸上得意洋洋，还故意往黎老这边瞥了一眼。
黎老脸都绿了，死死盯着水面。
明明饵料是特选的，鱼线是新换的，甚至连打窝的位置都反复测算过。
可为什么就是没人上钩？
反观别人，一个接一个连竿！
他蹲在岸边，眉头拧成疙瘩，脑子里正翻来覆去想哪儿不对劲。
是不是饵料不对口？
水温太低？
还是窝点打偏了？
他一根根回忆步骤，越想越烦躁。
根本没注意到，小衿衿不知啥时候从垫子上站起来了。
她吃完最后一口蛋挞，小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见爷爷背对着她，正盯着水面发愣，便蹑手蹑脚地站起身。
小鞋子踩在草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老哥们笑完，也都埋头盯着浮漂。
谁也没瞧见她跑哪儿去了。
岸边的风吹动芦苇，沙沙作响。
水面上阳光斑驳，映得人眼花。
所有人都沉浸在钓鱼的专注中，无人察觉。
那个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身影，正一步一晃地朝着水边走去。
小衿衿先是挠挠头，小小的动作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左瞧右看。
阳光洒在她圆嘟嘟的小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小外套，脚上是一双软底的小布鞋。
看上去整个人都像个小。
接着，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顺着河岸往上游跑。
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似乎怕自己落得太远。
没过几分钟，她又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手里不知从哪儿摘了朵野花，一边摇晃一边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那一刹那，黎老手里的鱼竿猛地一沉！
原本静止的浮漂瞬间沉入水中，紧接着鱼线被狠狠一拽。
整个鱼竿弯成了一个惊人的弧度。
那力道来得又急又猛。
黎老整个人一激灵，身体本能地绷紧，双眼骤然睁大。
双脚牢牢钉在地面上，双手紧握鱼竿，用力一提！
手臂上的青筋微微鼓起，肩膀发力，整个人往后一仰。
小衿衿小手挥得像风车，兴奋得原地转了个圈。
然后踮起脚尖，朝着爷爷的方向用力挥手。
她奶声奶气地喊：“哇—，大鱼鱼！阿爷最厉害了！”
黎老爷子刚在老伙计们眼前，一竿子拽出条十几斤的大鲤鱼。
那鱼浑身泛着金红的光泽，在阳光下甩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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