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泼洒在西部荒野的哨兵岭城门前，将两支对峙的军队笼罩在冰冷的银辉中。
一方是沉默的黑色铁壁。上千名暴风城正规军组成森严阵列，铁甲在月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长矛如林，剑盾如墙，散发着训练有素的沉重威压。阵列最前方，莉亚·格兰德身着一袭蓝白相间、金纹点缀的华丽法袍，手持镶嵌巨大蓝水晶的法杖，白发高束，面容清冷如冰雕。数只灵动的水元素环绕在她周身，如同忠诚的护卫，更衬得她高贵而神秘，犹如这支钢铁洪流中最锋利的剑尖。
另一方，只有一人。蒋毅孤身立于哨兵岭城墙之上，距离莉亚的阵列不过百步之遥。他身着朴素的布衣，未披甲胄，未携兵刃，只有一根看似寻常的法杖随意拄在身侧冻结的土地上。寒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方那双在夜色中异常明亮的褐色眼眸。他像一块孤礁，独自面对汹涌的怒潮，渺小，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静力量。
肃杀之气几乎冻结了空气。无数道暴风城士兵的目光聚焦在蒋毅身上——疑惑、嘲弄、冷漠，更多的是不解：这人，是来送死的？
莉亚冰封般的面容下，内心却掀起波澜。她认出了蒋毅——闪金镇撤退时那个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女伯爵卡特拉娜的情报让她知晓了“五星城”的存在，也让她了解到眼前这个“蒋毅”所代表的深意。闪金镇时，他们几人虽有些本事，但莉亚自信翻掌可灭。然而此刻，孤身立于城头的蒋毅，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气息。这反常的举动让她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骤然绷紧。
“莉亚！”蒋毅的声音陡然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锐利，如同冰锥穿透凝滞的空气，精准地送入每一个暴风城士兵的耳中。没有丝毫客套，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如重锤，狠狠砸向莉亚与整个军阵的心脏！
“我今日孤身前来，只想问你，问你们所有暴风城的士兵三个问题！”
“第一问！”他猛地抬手指向东北方——闪金镇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悲愤与控诉，“当黑石兽人的铁蹄踏碎闪金镇，屠刀砍向手无寸铁的同胞，五万子民在哀嚎中化为孤魂！你们这些身着王国制甲、手握王国利刃的‘王国精锐’，在哪里？！”
“轰！”这句话如同炸雷在寂静的军阵中引爆！士兵阵列瞬间出现肉眼可见的骚动。无数士兵脸色剧变，惊愕、茫然、羞愧……各种复杂情绪在眼中翻涌。闪金镇的惨剧，是所有暴风城军人心中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此刻被蒋毅赤裸裸地撕开！
莉亚握杖的手指猛地收紧。蓝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挣扎，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下颌线条绷紧如刀削。
“他在蛊惑人心！放箭！射死他！”一声尖利而惊恐的嘶吼从莉亚身侧炸响！副官脸上带着秘密被戳破的狰狞，猛地抽剑指向蒋毅，同时对后排弓箭手厉声下令：“放箭！”
后排几名弓箭手下意识地搭箭开弓！
“咔嚓嚓——！”蒋毅身前的地面瞬间隆起！一道厚达半米、光滑如镜的弧形冰盾凭空凝结，精准地挡在箭矢轨迹上！几支仓促射出的箭“哆哆”地钉在冰面，徒劳地颤抖着箭羽。
神乎其技的反应和控冰能力让所有士兵倒吸一口凉气！弓箭手们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垂下了弓箭。城墙上那孤身的身影，瞬间变得无比危险。
“拿下这狂徒！”另一名军官眼中凶光毕露，带着几名亲兵从侧翼猛扑而出，长剑直指蒋毅！意图近身缠斗，制造混乱！
蒋毅甚至没有抬起法杖，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扑来的人影。
“砰！砰！砰！”冲在最前的几人脚下冻土猛地炸裂！数根尖锐如矛的冰刺毫无征兆地从地面刺出，直指他们咽喉要害！几人亡魂大冒，硬生生刹住脚步，惊恐地看着眼前寒光闪烁的死亡獠牙，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这是赤裸裸的死亡警告！
蒋毅的目光扫过城下惊魂未定的士兵，最后落回莉亚脸上，带着冰冷的讥诮：“怎么？卡特拉娜的人，连三句话都听不下去了？就这么急着灭口？”他刻意点破了那些人的身份。
莉亚蓝灰的瞳孔，怒火与挣扎疯狂交织。她没有阻止副官和军官的行动，本就是想试探蒋毅的深浅，结果却让他更轻易地撼动了军心。士兵们看向那几个狼狈退回的亲兵，又看向面无表情的莉亚，最后看向城墙上掌控全场的蒋毅，质疑和愤怒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蒋毅不再理会那些“杂鱼”，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再次响起：
“第二问！”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隼，扫过阵列中每一张面孔，“当你们的故土被兽人蹂躏，同胞在绝望中死去，王国的荣耀被兽人的狂笑玷污！你们不去夺回失地，不去驱逐仇寇，反而奉了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这个勾结黑石兽人、祸乱王国、将同胞送入地狱的女人的命令，将你们的剑锋，对准了正在西部荒野同样抗击兽人、收容流民、重建秩序的五星城！”
他的声音陡然带上雷霆怒意：“我能理解你们暴风城想要‘攘外必先安内’，但是请告诉我！你们安的，是暴风城的‘内’？还是她卡特拉娜·普瑞斯托那个通敌叛国者的‘内’？！”
这一次，军阵的骚动再也无法抑制！士兵们交头接耳，惊疑不定。勾结兽人？这指控如同惊雷！但联想到闪金镇陷落的蹊跷，兽人行军的诡异精准，以及此刻攻打星火堡的命令……疑虑如同野火般在士兵心中疯狂燃烧！无数道质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刺向阵前那位他们敬畏又依赖的指挥官。
莉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蒋毅的指控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她内心最挣扎、最不愿面对的角落。卡特拉娜那些看似合理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手令，与战场情报的惊人“巧合”，早已在她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此刻被蒋毅当众血淋淋地揭开，那被强行压抑的痛苦和疑虑瞬间翻涌上来，几乎将她吞噬。她死死咬住下唇，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第三问！”蒋毅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之锤，带着撼动灵魂的力量。他不再看莉亚，而是看向她身后那上千名动摇的士兵，猛地张开双臂，孤身一人面对着钢铁洪流，声若洪钟，响彻荒野：
“士兵们！你们的剑，到底该指向谁？是指向同样在抗击兽人、守护家园的同胞？还是指向那些真正的侵略者、屠夫，以及……背叛了暴风城、背叛了你们所有人的幕后黑手？！”
“告诉我！”
最后三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一个暴风城士兵的耳边炸响！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片荒野。只有城头的寒风，卷着蒋毅的衣袂猎猎作响。上千双眼睛，茫然、挣扎、痛苦、愤怒……聚焦在那孤身挺立的身影上。钢铁的阵列，在无声的质问中，剧烈地动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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