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翊坤宫深锁春寒)
翊坤宫的宫门自那日后便紧紧闭合,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与喧嚣。内里虽依旧奢华,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冷寂与压抑。华妃年世兰被禁足于此,如同折翼的凤鸟,困于金笼。
最初的暴怒与羞辱过后,沉淀下来的是无尽的委屈、茫然与一种尖锐的疼痛。她摔碎了殿内所有能映出人影的瓷器,撕烂了无数华美绸缎,却无法撕碎脑海中皇后那冰冷含威的面容和那记清脆的耳光。
她恨皇后的不留情面,恨她的偏心,可每当夜深人静,那日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她自以为看到的)又会莫名地刺痛她,比脸上的巴掌印更让她难受。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与皇后相处的点滴:最初的庇护,雪中的警示,暖阁的蜜饯,御花园的“绿菊”……那些看似温和的瞬间,如今回想,都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皇后对她,难道真的只有利用和敲打吗?
那曾经的些许不同,难道都是她的错觉?
为何偏偏是安陵容?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唯唯诺诺的贱人?
这些问题反复折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骄傲如她,不肯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肯低头,但那被强行剥离了喧嚣和宠爱的环境,却迫使她不得不直面自己混乱的心绪。她像一只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雀鸟,惊惶又孤独,下意识地,竟开始期盼那个施与风雨的人,能再给予一丝怜悯。
景仁宫那边,却仿佛真的将她遗忘了一般。没有任何讯息,没有只言片语的关怀。宜修依旧每日处理宫务,接受请安,对待妃嫔温和公允,甚至偶尔还会关切地问起安陵容的起居,赏些不起眼却贴心的小玩意儿,全然一派风平浪静。
这种彻底的冷落,比任何责罚都更让年世兰煎熬。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皇后甚至懒得再为她费一丝心神。
直到禁足第五日,剪秋奉皇后之命,来翊坤宫“查验”抄写的《女则》《女训》。
剪秋礼仪周到,语气却公事公办:“娘娘懿旨,华妃娘娘需静思己过,奴婢不敢打扰。只是奉旨查验功课,请娘娘将抄写的经文交由奴婢带回。”
年世兰心中憋闷,让颂芝将抄好的几篇拿出来,语气硬邦邦的:“本宫知晓了!”
剪秋接过,仔细看了看(虽明知皇后并不会真看),却并未立刻离开,目光似无意地扫过年世兰依旧有些微红肿的脸颊(那日皇后下手不轻),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许,仅容年世兰听见:“娘娘那日……确是气极了。华妃娘娘您也是,何苦说那些话去刺娘娘的心呢?娘娘掌着六宫,多少双眼睛看着,您那般闯进去……唉。”
她摇摇头,不再多说,行礼告退。
就这么几句似是而非、带着些许埋怨又仿佛藏着关切的话,却在年世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后……是气极了?是因为她说了那些话?而不是单纯为了安陵容?掌着六宫……多少眼睛看着……这是在解释皇后不得不罚她?是在暗示……皇后也有难处?
这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来自皇后心腹的“解释”,如同在干涸的沙漠中滴入一滴水,瞬间被年世兰贪婪地捕捉、放大、反复解读!
原来……原来皇后不是不在意她!是因为她太过分,让皇后下不来台了!皇后是在维护宫规,是在做给旁人看!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不是皇后无情,是她自己错了,是她把皇后逼到了不得不罚她的境地!
一种混合着懊悔、自责、以及奇异解脱感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甚至觉得,皇后让剪秋来说这番话,是不是……是不是也表示并没有完全放弃她?
而此时的宜修,心思早已不全在年世兰身上。驯服一只骄傲的猎犬需要时间和技巧,时而冷落,时而给予一丝渺茫的希望,才能让她彻底迷失,最终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地,摇尾乞怜。她现在更重要的,是布局未来。
太后之位?她自然势在必得。但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虽一字之差,权柄却天差地别。她必须扶持一个亲近自己、甚至依赖自己的新君。
皇帝子嗣不丰,眼下看得见的,只有齐妃所出的三阿哥,资质平庸,且其母与自己并非一心;还有一个,便是养在圆明园、几乎被皇帝遗忘的四阿哥弘历。
“剪秋,”宜修屏退左右,低声吩咐,“找两个绝对可靠、学问心思都顶尖的人,想办法悄无声息地去圆明园,‘偶遇’四阿哥。不必表明身份,只需暗中观察,若有机会,便略加指点,示之以诚,播下种子即可。切记,绝不可让人察觉与本宫有任何关联。”
“是,娘娘。”剪秋心领神会,这是长远之策,徐徐图之。
“还有,”宜修指尖轻叩桌面,“安陵容那边,多走动些。她身子弱,让太医多用些温补调理的方子。务必让她……早日有所出。”
安陵容家世低微,若能有子,除了依靠她这个皇后,别无选择。那孩子养在谁名下,自然由她说了算。一个流着低微血脉、自幼被她掌控的皇子,比已然成年的三阿哥或心思难测的四阿哥,或许更容易掌控。
只是,皇子之事关乎国本,风险极大,需得慎之又慎。四阿哥与安陵容之子,两条路可并行,届时再看哪一步棋更稳。
翊坤宫内,年世兰对着镜子,看着镜中依旧娇艳却带了几分憔悴和茫然的容颜,下意识地抚了抚早已不疼的脸颊。
她忽然对颂芝道:“去,把本宫抄好的《女则》《女训》都拿来。还有……找些最好的纸墨来。”
颂芝惊讶:“娘娘,您……”
“本宫要静思己过。”年世兰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执拗,甚至是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证明什么的急切,“皇后娘娘让抄百遍,本宫便抄足百遍!一字不少!”
她坐回书案前,提起笔,竟真的开始一笔一划、异常认真地抄写起来。仿佛通过这些字句,能触摸到那个施罚者的一丝意志,能向她传递某种悔过和……期盼被重新看见的信号。
殿外寒风呼啸,殿内烛火摇曳。
被困金笼的惊鹊,在经历了风雨雷霆后,非但没有向往外界,反而开始梳理羽毛,频频望向那掌控着她命运的方向,期盼着那只手再次落下——这一次,或许是温柔的抚触。
而那只手的主人,正于凤座之上,俯瞰棋局,落子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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