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崩塌。
夜莺的耳中，只剩下水晶碎裂的轰鸣和大地哀嚎的悲鸣。
她背起陈凡，那曾经坚实有力的身躯，此刻却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沉重得压垮了她的每一寸肌肉。
他的体温，低得像一块深海里的寒冰。
“撑住……陈凡，你给我撑住！”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混着血腥气。
记忆，是她唯一的地图。
她记得来时的路，记得那些岔路口，记得那些会移动的墙壁。
但现在，那些都变成了致命的陷阱。
一条刚刚走过的通道，在下一秒就被坠落的巨石彻底封死。
前方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涌动着黑暗能量的裂谷。
她像一只在风暴中穿行的雨燕，敏捷，决绝，每一次跳跃，每一次闪避，都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
她的体力在飞速流失，汗水浸透了作战服，又很快被冰冷的海水浸透。
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灼痛，但她不敢停下。
她知道，她背上的人，是这座正在死亡的城市里，唯一还活着的光。
终于，她看到了那条熟悉的、通往潜水器停靠点的侧室。
但入口，已经被一块巨大的水晶堵得严严实实。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不……”她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
她将陈凡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边，然后拔出了最后一把格斗匕首。
她看着那块比她还高的水晶，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她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手臂上。
她不是去砸，而是去刺。
她用尽所有的技巧，将匕首精准地刺入水晶上一个极其微小的结构应力点。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
以匕首的刺入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
夜莺没有停歇，她用脚，用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那块水晶。
“砰！砰！砰！”
在最后一次撞击中，巨大的水晶，终于轰然碎裂。
她来不及喜悦，立刻背起陈凡，冲进了侧室。
那艘小小的“海蛇号”潜水器，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艘等待主人的方舟。
就在他们进入潜水器，关闭舱门的瞬间，整个侧室被汹涌而入的海水彻底吞没。
“启动！紧急上浮！”
夜莺瘫坐在驾驶座上，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上浮按钮。
潜水器，剧烈地颤抖着，开始脱离这座正在沉入地狱的古城。
……
不知过了多久，潜水器终于浮出了海面。
舱门打开，新鲜的、带着咸味的空气涌了进来。
夜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要将肺里的所有绝望都吐出去。
海面，风平浪静，阳光明媚。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逃亡，只是一场噩梦。
但背上那冰冷的身体，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尝试联系“先知之眼”的母船。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死寂的沙沙声。
他们被抛弃了，或者，那艘船，也早已成为了遗迹崩塌的陪葬品。
她检查陈凡的状况。
他的生命体征，已经微弱到了仪器几乎无法探测的地步。
心跳，每分钟只有十几下。
呼吸，若有若无。
他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
但是，他胸口的那半块玉佩，却散发着一种恒定的、微弱的、温暖的白光。
这光芒，如同最精纯的养分，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那濒临崩溃的身体，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夜莺看着他。
看着他那张在昏迷中显得格外安详、却又脆弱得让人心碎的脸。
她想起了他们在拍卖会上的初次相遇，想起了他在古城秘境中的冷静与强大，想起了他在祭坛前那决绝的、燃烧自己的背影。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孤独的探险家，一个在黑暗中寻找真相的独行者。
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想保护他。
不是作为任务，不是作为合作者，而是作为一个……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的人。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不能回“先知之眼”。
他们只会把他当成一个珍贵的“钥匙”，一个可以随意解剖研究的标本。
也不能去陈凡的势力范围。
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是否足够安全，不知道“暗影”的魔爪，是否已经渗透到了那里。
她要靠自己。
她站起身，开始系统地销毁潜水器上所有的定位装置和通讯设备。
她用匕首撬开外壳，用能量枪烧毁芯片。她要斩断所有可能追踪到他们的线索。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了驾驶座。
她打开了海图，那是一张加密的、只有她和她最信任的少数几个人拥有的海图。
她没有驶向任何已知的港口，也没有驶向任何航线。
她的手指，点在了一片广阔的、被标记为“危险未知”的空白海域。
在这片海域的中心，有一个极小的、用红色墨水手绘的标记，旁边标注着一个古老的、几乎被遗忘的名字——“无根之岛”。
传说，那里是世界的尽头，是时间的缝隙。
那里没有四季，没有国界，不被任何势力所管辖。
那里聚集着各种各样的“逃亡者”——失落的文明，被放逐的术士，寻求安宁的异能者。
那里，混乱，但也自由。
那里，或许有能救活陈凡的一线生机。
夜莺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设定好航线，将潜水器的动力开到最大。
小小的潜水器，像一叶扁舟，载着一个濒死的守护者，和一个决绝的守护神，驶向了那片未知的、充满了无限可能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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